小姑娘如奶猫般的声音,惹得温时书默了片刻。
当他握住玉芙的手时,才发觉她的手那样小,小到他随意一握就能裹住,粉嫩的指尖圆润极了。
这般小的孩子能有什么错?
原在家中应受尽宠爱,却因朝中之事牵扯进来,与家人失散,几番差点香消玉殒,倒叫他心中难安。
牧衡站在后头,未曾见他神情,只当已经准备好,便点燃了桌上的香。
香雾缓缓向上攀升,床上的玉芙好似真受了此香的影响,原本痛苦的神情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混沌。
温时书的手微微颤抖,他有些不习惯手中传来的丝丝暖意,好在这种感觉没一会儿就压制了下去,轻轻开口道:“娇娇,醒醒了。”
周遭的人屏气凝神,他的声音实在太过温柔,宛若神明温柔慈威,叫人不敢出半点儿声响打扰。
牧衡淡漠的凤眼闪过丝诧异,摩挲着玉扳指上的纹路,思索起来。
他与温时书交好多年,早已是不可分割的知己,何曾见过好友这般温柔对待这样一个姑娘?
“娇娇,醒醒了……”
牧衡随着他的声音仔细打量起了玉芙。
香腮似雪,弯眉如月,生得一副好容貌,离魂之症始于亲情,不曾有半分世俗妄想,此人必是无暇心思。
但这等面相,却勾起了牧衡的心事,连手中的玉扳指,也停止了转动。
如今已是宣化四年,自紫微星陨落,天相星便黯淡无光四年之久,两星代表着已逝魏王与好友温时书,如同星象所显,是帝王与丞相的关联。
久藏云雾的天相星却在最近异动频频,见得月明。
这也是他回乡的原因,想得知好友究竟有了何种变化。心中隐隐期盼,是好友放下了过去,想重回朝堂,辅佐明君清洗奸臣。
哪成想,竟是红鸾星动。
他的思绪被牵扯的有些远。
大魏建朝初期,好友卸任前曾帮助年幼的圣上在朝中布局,可还是拦不住那些人蓄谋已久的狼子野心,内有张林二□□,外有匈奴扰乱边疆,国泰民安下是暗潮涌动,若好友能回朝,一切皆会不同。
直到床上小人儿的一声嘤咛,才使牧衡歇下了心思。
罢了,有些事情终是时机未到……
玉芙不知屋中人的心思各异,梦魇的她渐渐脱离了可怖的梦境,模糊的人影开始在她脑海中浮现。
那人穿着玉色襕衫瞧不清面容,温柔的嗓音却让她颇为熟悉,使她迫切地想知道此人是谁。
“谁?是谁?我看不见你……”
得到玉芙的回应,温时书担忧的眉眼中,终于有了缓和。
迟疑片刻,还是握紧了她的手,“娇娇,我是先生,快醒过来。”
香炉中插着的香,随着他的声音忽然闪了火星,原本不肯落下的香灰终于飘落。
而玉芙终于睁开了美目,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先生!我找不到大姐姐了,可怎么办才好……”
恍然间,一阵天昏地暗袭向了玉芙,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个梦,她的大姐姐在边关生了病,不是寻不见了。
玉芙转头瞧见的就是温柔而笑的先生,他的眉眼间充满了疲惫,好似很累了。
牧衡见她醒了,随即舒展了凤眼,“她没事了,我就先出去了。”
玉芙脑子有些懵,听得他人说话,才发觉自己身处的不是书院。
身着华服的男子站在先生身侧,贵气与官威让人不敢多瞧一眼,偏偏周遭的气质又宛若寒冬凌冽。
她下意识的就怕了。
温时书注意到了她神情的转变,待牧衡出了门,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丝安抚,“别怕。”
“先生,这是哪里?他是谁?我怎会在此处,我只记得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
玉芙鼻尖微红,泪珠在眼窝打转,忍不住将心中疑问一股脑地问了出口。
温时书低声道:“你着了风寒后魇到了,已有半日未醒,我带你来了云霭山找了旧友治疾。”
“云霭山?”玉芙抽了抽鼻子,小声呢喃着。
慢慢想起这是竹林四友隐居之处,将才见到的人,必然是那四人其中之一了。
望着先生略有疲倦的容貌,玉芙心中过意不去,挣扎着起身道:“多谢先生这般照顾我。”
温时书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起身,“你且先将身子养好,边关之事我已悉知,着人护送了些药材过去,不必惦念,刘公国之肱骨,必然会否极泰来,你的大姐姐也会的。”
玉芙本不愿将此事宣之于口,生怕给先生添麻烦,昨夜藏着心事怎么都睡不好,才做了那样的梦。没成想他却知晓了,甚至挂念在心上,还解了燃眉之急。
玉芙忽觉眼睛很酸,眼泪不听使唤地洇湿了发丝,屋里温暖的炭火以及她滚烫的额头,都让她有些神志不清了。
下意识地就拉住了他的衣摆,哽咽道:“先生,你待我真好,我究竟该怎样才能报答你呢……”
小姑娘仰头看着他,脸颊因着高烧有着殷红,眸子中的雾霭,似能透出她的困惑。
惹得温时书抵唇轻笑,缱绻的笑中略有丝无奈,“乖,再睡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