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崔被解了禁闭,便日日泡在花水楼里,叫了几个姑娘鸳鸯戏水,飘飘欲仙。腻了就带上打手保护自己,从街头逛到巷尾,专往热闹处钻。
逛得正开心时,他忽然惊得倒退两步,只见那摆了小玩意儿的货摊上,竟然有一条蛇。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假的,但假得惟妙惟肖,蛇皮纹路都看得清。
曹崔骂骂咧咧地要走,一侧身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准确来说,是看见一个背影加一把熟悉的剑。
“姜家小哑巴?”他嗤笑一声,“她那凶样还做衣服,穿什么衣服都救不了了。”
曹崔在姜玖琢那没讨到过好,突然心生一计,眼睛还盯着前头,手指却在货摊上指了指:“武生,用这个去吓吓那个拿剑的,一会儿我到她们背后那个转角躲好之后你就把这东西丢出去。”
扔下锭银子说了句“不用找”,曹崔便迫不及待地过去了。
他就不信了,到底是个女子,哪个不怕蛇虫鼠咬的?
而武生看向那根指在小刀和假蛇中间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挑中了那把小刀,吓吓她!
***
另一边,沈茗月发现姜玖琢替她付了账,出来后便坚持要将银子还给姜玖琢。
姜玖琢自然不会收,两人在一个瞎眼道士旁僵持不下。
道士闻声,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瞎子见钱也眼开,屁股往身侧出声的地方挪动两下:“小姐,这有何好推脱的,银子多的话不如来贫道这里算算啊……”
瞎子不瞎,一心骗钱,姜玖琢吸了口气,拉住沈茗月背身就走。
就在此时,一把小刀回旋飞来,越过两人的头顶,“噌”的一声,捅穿了竹制的桅杆。
姜玖琢一激灵,提剑就要去追不远处那个飞了刀就跑的人。
可还没抬脚,就有人尖声指着她背后:“倒啦!倒啦!”
姜玖琢转头,只见桅杆从中间折断,摇摇晃晃地向沈茗月和她砸来。
桅杆近旁的人都慌不择路地逃了,沈茗月离得最近,吓得心慌意乱忘记了跑,紧紧闭起眼来,眼角已噙了泪。
昨日才下过雨,地上还留有水坑,人群四散的慌乱踩水声和惊呼声混乱交杂。
最娇小的人反倒是最冷静的人。
不过瞬间的停顿,姜玖琢捞起沈茗月的腰,旋身向后退去。
转角处,曹崔的眼睛张得和嘴一样大,也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小小的个子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却比任何人都夺目,浅绿色衣袂翻飞,落花飞扬般向他靠近,曹崔怔愣地伸出手,想要接住那个后倾的人。
可雨后青草香转瞬即逝,姜玖琢搂着沈茗月躲过桅杆,用剑一抵,停在离转角分寸之地。
沈茗月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站定后,对姜玖琢嗫嚅着开口:“表姐,怎么办……你的衣裳坏了。”
姜玖琢低头看去,才发现手臂处不慎被桅杆顶步挑出个破口。
她用手挡住,内心腹诽都是这衣裳太轻飘飘了,早知道就应该穿自己的常服。
和打仗受伤不同,姜玖琢有点尴尬,正抬头想说赶紧回府时,又听沈茗月神情古怪地喊了她一声。
姜玖琢眉头一皱,又怎么了?受伤了?
沈茗月却像是找到了更重要的事,目光越过她,落在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男子身上。
与前几日她刚到掖都时便在画像上见过的白衣执扇不同,来人穿着一身贵气的紫色,俊美无双中平添一丝妖冶,在朗朗天光下柔艳异常。
一时之间,沈茗月忘记了闺秀礼仪,抬手指向她身后:“表姐,你喜欢的人……”
周围太吵,她蚊子一样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中,姜玖琢没听清,只是顺着那手指的方向回身。
风过无痕,不过转过半身,淡淡药香裹挟而来,肩上便落下一件薄薄的披风。
姜玖琢撞入来人的笑眼,陆析钰修长的手替她拢了拢:“嗯,遮住了。”
此刻姜玖琢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茗月方才说的是什么。
陆析钰理了理披风,慢条斯理地为她系起带子,屈起的指节无意蹭过她的锁骨,是一触即离的痒意,酥酥麻麻。
许是才说过谎就碰上眼前的正主,姜玖琢有了做贼心虚的感觉,她两只手被拢进披风里,连谢谢都忘了告诉他。
陆析钰垂眼打了个活结,清磁的嗓音中带着笑意:“阿琢,你每次穿这种衣服的时候,我好像都格外有用。”
听见熟悉的调笑,姜玖琢这才回过神来,倒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她抬睫,黑眸沉沉地盯着他永远苍白的脸,除了他这个病秧子,谁会在这个季节还带着披风。
“我刚从宫里出来,恰巧看到你在这儿,就过来了,”陆析钰弯眼与她对视,“你是想问我这个吗?”
姜玖琢没理他说的话,倒是想到另一件事,别开眼要从袖中掏出什么东西。
不过这么一垂眸,她突然背脊紧绷,又把手放了下来。
有张被折成小块的纸掉在地上,就在沈茗月的脚边,正是方才从沈茗月袖子里掉出来的——写着有中意之人的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