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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过了琉璃制的玄德牌坊就进入言良街,也就是所谓的贵人街,这里住的都是当朝三品以上的官员。

温家就在正中的位置。

之前大雪未落,天气也一直要冷不冷,整个长安世家过的和寒冬腊月没差别,一点也不敢张扬。

温夫人的生辰倒是赶巧,在大雪的第二日。

驾车的小黄门远远就能看到温家大门挂上新的红绸,新刷的红柱大漆光鲜亮丽。

“妹妹。”

马车车帘上倒映出一骑骑马的身影。

温爱,她的胞兄,十五岁考中进士进了翰林院,如今在兵部挂职,谁见了不夸一句人中龙凤。

“哥。”

温月明刚掀开一角帘子,目光还未完全看清面前之人,就看到他身侧的另外一人。

那人穿着湛蓝色长衫,外罩玄色大氅,目不斜视,脸色比冬日的风还要冻人,瞧着就不好相处,事实也确实如此。

“爹。”她懒洋洋地唤了一声:“怎的,今日特意来接我啊。”

温赴,人称温阁老,圣人亲封的文华侯,最是君子端方的性格,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插科打诨,不务正业。

偏偏总有一人如此不识趣。

温赴侧首,细长的皱纹堆满眼角,却丝毫无损其清隽模样,浅色眸子淡淡扫了她一眼。

“不务正业,轻浮粗鲁。”

温爱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驱马挡在两人中间,喜气洋洋地缓和气氛:“不是说早上就出宫了吗,怎么到现在才回家。”

温月明神色慵懒,好似漫天诸事都没法在心中停留片刻,端得上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态度。

“在外面玩了一会。”

这话一说简直是火上浇油,一侧的温爱忍不住连连摆手。

“家中还有贵客,为父先行一步。”

温赴坐在马背上,好似一截宁折不弯的青竹,夹着马腹,快马离去,毫不留恋。

温月明手指卷着车帘,笑眯眯地目送他远去。

“哎,妹妹!”

温爱恨铁不成钢地低喊了一句:“你明知爹不喜欢……”

“打住,别唠叨,不爱听。”

温月明自小和他一块长大,温爱眨一下眼睛,她就知道这位兄长要说什么话。

温爱讪讪地闭上嘴。

“今日休沐,从哪里带了一身泥回来?”

温月明自下而上打量着温蔼,目光自他沾泥的裤脚上扫过。

温爱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裤脚染了黄泥,顿了片刻,没有解释。

“当我没问。”温月明察觉出他的犹豫,笑着打了个哈欠,岔开话题,“等会记得换个衣服再见去娘。”

温爱察觉出她的冷淡,手中的马鞭不由搭在车窗上,如竹的身姿,在此刻微微弯下脖子,头顶的光便落下一点逼仄的阴影。

“并非不能说,只是不知如何开口。”他先一步服软,“此事以后也怕和你有点关系。”

温月明扬了扬眉,来了兴致:“什么事?”

“东宫六率,你应该有所耳闻。”

温爱问。

温月明卷着帘子的手指一顿,但掩饰得极好,神色不变地点点头。

“大周建立初期,有一支乃是隶属於皇帝的十二卫和皇太子的东宫六率的府兵,平时负责管理府兵轮番宿卫诸事,你应当知道。”

温爱并未察觉,继续说道。

温月明盯着那点乌黑马鞭,伸手漫无目的地扣着花纹,看上去不甚认真。

“知道一点,如今神武大将军卫郦棠便是圣人心腹。”

“其中东宫六率在太子未立时会由圣人统领,可今上太子自周岁后便造册入住东宫。”温爱眉心微微蹙起,狭长的眉眼露出一丝郁色,声音低沉。

温月明嗯了一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东宫设立十八年,至今不曾设立率卫,如今……”温爱一顿,目光自车帘上映出的那截倩影上凝神,神色无奈,“太子回来了。”

没有率卫的东宫便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

“恰好兵部今年的账务有些问题,且太子昨夜回京,五百护卫一直停留在城门外,父亲便带着兵部和几位阁老一起去京郊大营解决这些事情,顺带探探口风。”

若是顺利,温爱也不至于是这个态度。

温月明眉心一耸,随后嘴角微微弯起,带着一点隔岸观火的幸灾乐祸:“听着,好惨。”

温爱叹气,收回马鞭,那点微弱的日光便也悉数消失在车壁上。

他语气越发温和,极为纵容:“这话可不许在爹面前说。”

温月明手指搭在窗沿上,细长白皙的手指调皮地勾着青色纱帘,再宛若逗弄一般,带着漫不经心地随意,布帘晃动间,隐隐能看到一截青色的衣袖。

“不过是再骂我一次罢了。”她笑说着,不甚在意,“我自小就被……”

带着薄茧的手抓着她调皮的指尖,微微用力,也顺带止了她继续说下去的话。

“你自小就皮,没个人压着,你怕是能翻了天。”

温爱握着妹妹细白的手指,声音温柔似水。

他手掌宽大温热,在冬日寒冰中足以慰藉冰冷的指尖。

温家似乎天生亲缘单薄。

他的父亲温赴,自小父母双亡,靠父亲故友拉扯长大,不曾享过父母怜爱。

他的妹妹温月明更是和父亲话不投机,父女关系僵硬。

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内是无声的沉默。

“下车吧。”

温月明抽回手指,面不改色地下了马车。

“哥,太子……”温月明跨进大门时,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身后的温爱立马警惕地打断她的话。

“你要做什么?”

“我不会多说的。”

“你别问我!”

温月明不得不讪讪地闭上嘴。

——她哥,实属有些贞洁烈女的性子。

温爱跟这妹妹身后踏入家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又开始继续唠叨。

“爹今日好不容易在家,你便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不不,不敢当不敢当,你便看在今日是娘生辰的面子上,万万不能再吵起来了。”

“上个月在宫内祈福,连着两个月不曾出宫,娘一直在念呢,还为你做了一件大氅,我和爹爹都不曾有这个待遇。”

温爱长相颇为斯文俊秀,对外也一向是冷冷淡淡,矜持有礼的郎君模样,可谁也不曾下,他私下却是操心唠叨的性子。

尤其是一遇到温月明便老妈子化身,恨不得把嘴巴挂在她耳边。

“院子昨日就让人打扫好了,爹昨日新收了一本画册,你若是碰到了便多夸夸,你一向嘴甜,别总气他了。”

温月明没打听到消息,又被他念的头疼,不胜其扰,眉头越皱越紧,脚步越走越快,恨不得把身后的人甩开。

“哎,女子行走当仪态盈万方才是,婀娜娉婷,你这样走得太快了,有损淑女之姿,有些不像话,快慢些走,小心台阶,别摔着了。”

他也下意识加快脚步紧跟其后,嘴里不停地规劝着。

“张叔。”温月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眼尖地看到花园里走出的二管家,连忙出声喊道。

张叔远远见了娘子和郎君,快步走来,笑说着:“夫人已经在妙菡轩等着大郎君和二娘子了。”

温爱见来了人,到嘴边的话悻悻地咽了回去,故作镇定地背着手点头说道:“知道了,爹在哪?”

张叔笑说着:“刚带着客人去了书房。”

一侧的温月明随口问道:“那客人你可认识?”

张叔摇头:“没见过,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年级大的穿着灰衣服,小的穿着玄色衣服,看料子不像京都人。”

温月明摸了摸下巴,目光自心虚的温爱脸上扫过,意味深长说道,“啊,原来是个熟人。”

温爱连连摆手:“不过是普通客人,胡说什么,快跟我一起去见娘,中午还要一同用膳呢。”

一侧的张叔眉心一皱,犹豫说道:“郎君亲自去侧门接人,后说今日不再见人,中午要和客人一起用膳。”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头更是低到胸口的位置。

温爱脸上的笑顿时僵硬。

温月明脸上倒是没有丝毫凝重之色,反而笑脸盈盈地打这岔,开玩笑道:“那多麻烦,不如请客人一起来啊,我还想见见我那便宜儿子。”

她一笑起来,眼尾那簇尾睫便弯了下来温柔地落下阴影,一扫眉宇间的疏离冷淡之色,瞬间灿若春华,皎若秋月。

虽然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太好听,可神色怎么看都令人心疼。

温爱又是替她委屈,又恨不得把她的嘴缝起来。

——论起气人,温月明这张嘴当真是翘楚。

“张叔,你先去爹的书房外伺候,妙菡轩二楼也能看到书房,此事快到用膳的时候再说。”

他颇为犹豫地说着,眼角扫了一眼温月明。

温月明只是看着他笑笑不说话,瞧着好似不甚在意,唯有清冷的眉间微微蹙起。

她一向大大咧咧,若是不在意,嘴里早就说了,哪里是这般表情。

温爱自认为最是了解妹妹,心中越发愧疚,脚步沉重地跟在她身后,却不知背对着他的温月明嘴角露出得意狡黠的笑。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一反刚才的急促,慢吞吞地朝着朝着内院走去。

“娘的生辰爹从来没有缺席过,估计是说气话。”

温爱以为妹妹深受打击,绞尽脑汁地安慰着。

“爹做事一向仔细,你也是知道的,如今长安紧张,也留不得人太晚。”

“你见过太子吗?”

温月明冷不丁问道,眼尾一瞟温爱脸上僵硬的神色,微微一笑,先一步低声说道,神色颇为寂寥。

“昨夜你和爹都没去赴宴,但大宴的事情也都听说了吧。”

温爱脸色沉重。

“天子父子仇,真是可怜。”她先是感叹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

“我瞧着太子不太像圣人,是像先皇后吗?”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尾处随口问道。

“太子眼尾,是不是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吗?”

温爱点头,随后惊讶问道:“是有一颗,怪不得你自小就是神箭手,眼力这么好,这么小的一点你也看得见啊。”

温月明眼睫一闪,放在脸上的手指缓缓放下。

——何止看见了,她还摸过呢。

她心如死灰地想着。

“你说这天下眼底长泪痣的人也不少,会不会有人假冒,毕竟太子离京也有八年之久,朝中官员都换了一批,我估计陛下也认不出自己儿子了吧。”

她抓着披风一角,不死心地假设着。

温爱和她面面相觑,随后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说什么胡话呢,别的不说,爹以前可是太子太傅,难道连太子都不认识,太子和先皇后颇为相似,宫中老人一见就知真假。”

温月明一口气憋在心里万般难受,咬牙切齿地说着:“他走时一路坎坷,难道来时就顺风顺水,这要是万一呢。”

“哪来这些万一,虽然为了安全,沿途也许会有变化,可如今站在这里的就是当今太子陆停,不过,按理你应该见过太子才是,现在怎么好像不认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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