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流越一个犀利的眼神就和宁公爷对上了,眼睛里仿佛在说:要不是本王,宁大郎的左腿早就没了,哪能像现在还能全须全尾的!
大抵是心里有鬼,流越未说一字,宁公爷仅是从他的眼神中就能悟出这位不可一世的王爷想要传达的意思,一时语塞,借饮茶掩饰内心微微的不安。
宁司城左腿有疾这一事,知道的人极少,即便是相国公府,也就宁公爷一个人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了怕刺激到老太太,相国公对这件事缄口不提。
说来惭愧,此事还是流越告诉他的。
两年前,宁司城在西南边境作战,左腿被南蛮子砍了一刀。将领受伤,军队士气受挫,眼看着这帮西南的蛮子们就要打了胜仗,流越携援军赶到,敌人节节败退。
宁司城那时已经失血过多,军医做了大胆的决定:截肢。阻止这一切的是流越,他不仅把皇上赐的名贵药材拿了出来,还让自己的军医给宁司城治病,这才捡回了一条腿和半条命。
流越知道此事,皇宫里自然也就知晓了。宁公爷原本想着给宁司城许个乡君,县君的,出了这遭子事,宫里虽然没把消息散出去,但是宁公爷早就从王公贵族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缘由自然明了,而宁大郎的婚事么,自然就一点进展都没有。
眼看着宁大郎的年纪越来越大,连二郎都要娶妻了,宁公爷心里着急万分,若说之前要门当户对,如今却是一降再降,宁公爷为这件事发愁了许久,真没想到,老天爷给了他一个机会。
虽说六部之中工部为下,但尚书一职好歹也是正三品,宁公爷对安少音的印象一直不错,不争不妒,天真善良,能嫁进来当世子夫人,也不算委屈了她。
更何况,看安尚书的态度,明显是想让安少芫正大光明的嫁进相国公府,宁公爷抓着对方这一点心思,就想给宁大郎定了婚事。
这才有了一开始的提议。
“本王好奇的很,这宁大世子常年在外打仗,多年未归,相国公不问问大世子的意见就要这么草率了事,不妥吧?”看似无心之言,实则针锋相对,斜方的俊美男子微讶地询问着,语态却是漫不经心地尾了音。
但见流越针对的态度,宁公爷不明白了,就算他厚着脸皮给宁大郎娶妻,管你靖王爷何干?就算靖王对安少音有想法,那也得先来后到不是?
思及此,宁公爷摸了摸鼻子,又说道:“王爷有所不知,大郎对娶妻一事无所求,全凭臣做主。”
看宁公爷油盐不进的样子,流越眉梢一挑,心想也不必给对留什么面子了。于是,他慢悠悠地呷了口茶,开始感慨起来。
“哎……说起来,本王回京前还见了宁大世子一面。”流越叹了口气,棱角分明的五官仿佛多了一股愁色,他摇摇扇子道,“长年在外,思乡心切。本王离京三年都甚是想念皇兄,更别说大世子在西南已有五年之久,本王想,该是让皇兄修书一封,叫宁大世子早点回来……”
宁公爷闻言大骇,一口茶喝下去差一点没吐出来。
他先前的话是有些试探的意思,谁想到在靖王面前,还是败了。
“王爷所言极是,大郎的婚事总是要问问他的意见,是臣关心则乱了,这提议就当听听罢了,安大人莫要放在心上。我们还是谈一谈,大姑娘和二郎的喜事吧……”宁公爷急忙打住说道,生怕这位爷不高兴,就把大郎左腿有疾透露了出去,到那时,只怕连尚书府的姑娘,都娶不到了。
***
“砸”完场子,两家忙着商讨婚事,流越借赏景的名义离开,来到了安府的后花园。
这里景色无双,除却人工堆砌的湖边有一六角亭外,尽在万千诗意如画的景致中。
尚书府的风景,的确是极好的。借口来此的流越却了无欣赏之意。颀长的身形在春光下留下了影子,遮住石路旁不知名的野花。
他挺拔地身子站在六角亭前,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亭下,石桌,石凳,本无其他,如今却是多了一道倩丽的身影。
长长的玉雪纱幔随风微动,日光微斜,杏色长裙轻纱半掩,纤细身姿若隐若现。
“少音见过王爷。”隔一层纱幔,安少音朝流越的方向福了福礼。
一道薄薄的纱幔,隔出了一层别样的朦胧之美,流越动心一念,琉璃风目视线已定,他一步上前,停在了最近的位置。
“几日未见,一切安好?”
“一切都好。”
轻扯一丝鼻音的嗓音透过纱幔传递到流越的耳边,稍纵即逝,无影随行,流越顿了顿,早已收起的折扇一时竟无处安放。他负手而立,沉吟少许,才看着纱幔中的倩影说道:“我已经向皇兄告知娶亲一事,相信过不了几日,宫里的旨意就会下来。”
“嗯?”尾音上扬,安少音讶异微几,目光投向纱幔之外,流越之处。纱幔虽薄,安少音却看不清流越的神情,凭细碎的光线拼凑出男子的轮廓。
看不清,但不能阻挡灼灼目光,流越品味着安少音那一声轻哼,忍俊不禁,薄唇一抿,无声地笑了。
很快,他抬眸,迷人的眼睛仿佛有一种穿透力,他凝着纱幔之中的少女,用仅容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我想娶你,为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