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褐色的血迹沾在少女纯净的脸颊上,好似一块无暇美玉平白受了玷污。沈令闻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有些嫌恶地放下手来。
“你是何人?你可知我们是卫——”
话音戛然而止,卫扶余眼睁睁望着膀圆腰粗的管家瞳孔涣散,砰然倒下。
她仰头,神色微怔。
而沈令闻只是不耐地转了转手腕,语气轻蔑。“我与她说话,你们插什么嘴?”
余下的下人们惊吓的跑至别处,卫扶余回了神,心中有了计较。
“ 给世子还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眼下我还有些麻烦未处理……”
她眼尾向下微微垂着,显露出几分无辜之感。她指了指围在四周的家丁,缩在沈令闻身后神情畏缩。
“嗯。”沈令闻应了声,伏低着头靠在她细腻温软的脖颈旁,说了句,“我解决了便是。”
卫扶余心中说不出的怪异,打从看见沈令闻的第一眼她就觉得怪异,他看着她的眼睛不似陌生人,倒是相识很久,又带着些隐隐约约的仇恨似的。
若真要仇恨,怎么不寻仇,此刻还帮她解决这些麻烦?
卫扶余实在想不通,她的视线落在沈令闻手上捏着的那支上上签,心思全都落在了那上头。
佛祖说的话……原来真的可以应验。
卫扶余不自觉出了神,她忽地感觉脖颈猛地一凉,再抬头只觉得这位定王世子的目光像毒蛇,看得她浑身冰凉。
“定王世子果然和传闻中一模一样。”
卫扶余小声嘟囔,谁知颈侧的头颅靠的更低了些,垂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什么传闻?”
呼吸喷洒在她脖颈,卫扶余甚至感受到自己皮肤因为这热流而微微的颤栗,她的腿发软。
——咣当!
卫扶余楞了。
沈令闻也顿了顿,随后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行这么大礼求我?”
卫扶余挣扎着从厚厚的雪堆里爬起来,冻僵的双腿在这一刻居然奇异地好了起来——然后不争气地跪在了沈令闻的面前。
好丢脸。
“传闻是什么样的?”
今日沈令闻的耐心似乎足够好,他竹签微微挑着卫扶余的下巴,像极了餍足的猎豹。
“传闻定王世子英俊潇洒。”
管它传闻是什么,夸就完事了!
卫扶余向下瞥着竹签上刻着小小的“上上签”三个字,好词好句一个接着一个,“据说定王世子三岁能文,五岁能武,侠义心肠,最是热爱帮助老弱病残。如此侠肝义胆,实在是我等世俗人之学习楷模。”
卫扶余夸人的时候总喜欢仰着头望着人,亮晶晶的一双小鹿眸子,看上去真挚无比。
因着她仰头,身上那股子暗香也愈加浓厚。
沈令闻松了手,竹签折作两端。
他两指捻着断掉的竹签,眼底阴暗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稍许,只见他指骨微微弯曲,小小一片竹签霎时间飞了出去。
——见血封喉。
卫扶余睁圆了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家丁。
沈令闻身子仍是倾向她,瞧见她惊慌失措,他心里头竟然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啧了一声,“这不是给你送走了?”
原来在阎王心里头,送走等于要你命的意思。
卫扶余几乎要站起来的腿猝然又弯下去了。
——这次是被吓的。
她小心翼翼地仰头去看沈令闻,却见他眼底的猩红退了许多,倒是像个正常人了。
“今日……多谢世子了。”
卫扶余提腿要往城门口溜,谁知被沈令闻一把拎了回来。
“——哗啦。”
卫扶余惊叫一声却立刻被沈令闻不耐烦地捂住了嘴。他俯下身子,高翘的鼻尖抵在她的手心,然后略一用劲——
“疼。”
卫扶余捂着指尖两眼泪汪汪,她眼睁睁地看着沈令闻摁着她的手映了个手印,然后随手将那块绸布塞进袖口中。
“这就当你的卖身契了。”
见卫扶余面有不平,沈令闻轻呵一声,反问道:“不服气?”
卫扶余哪里敢,她小心理了理衣裙,压下惴惴不安的一颗心,温声道:“能为世子做牛做马,是臣女的荣幸。”
卫扶余愤愤地看着手指上的牙印,觉得这定王世子果然和传闻中说的一模一样。
暴虐无情还草芥人命!
这样可怕的人怎么就会是慧明大师口中所说的改她命格的贵人呢?
“把她送走。”
沈令闻有些倦倦的,他捂住口鼻,似乎那几个还新鲜的尸体有多恶臭似的。
……送走?
卫扶余脸僵了僵。
侍卫的长剑闪着奇异的光,似乎看上去就非常的锐利。
卫扶余捂着自己的脖子,只感觉阎王殿就在自己眼前了。
她两眼一闭,小腿一弯,憋了一句:“世子爷救了阿扶,大恩大德,阿扶应当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