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圆回到武安侯府半个月,平平稳稳,相较以前的日子,除了少了一个需要她照顾的傻子,别无区别。
她过得优哉游哉,还私下里让人送了些银子给夏县石头村,助村里修缮私塾。
今日,凌辉院迎来一个人,丛菡。
柳枝抽条,气温清明温和。上官圆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廊檐下的小杌子上,嗑瓜子听秋月唠叨。
怀盈抱着香药箩筐焦急地跨进院门,如风如火地疾步走过来:“夫人,菡姨娘往咱们这边来了!已经走到巷口了!”
上官圆捏着瓜子正要往嘴里送,闻声顿了顿:“她来做什么?”
秋月腾地站起身,赶忙将针线篓收了,又指使各丫鬟:“怀玉,把台阶这里收拾一下,注意别留下什么瓜子皮!怀盈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夫人拿那套缂丝襦裙出来,还有……”
大家齐齐应是,好像在备战!
上官圆:“……那个,衣服就不换了吧……”
秋月这才想起她来,一回身,瞧见她还大喇喇地坐在杌子上,裙摆被粗略地放到一边,里面的诨裤都露出来,毫无形象,又是怒其不争道:“怎么能不换!夫人,咱们输人不输阵!”
上官圆:“……”合着我输人了呗!
她摆摆手,站起身,将一身裙摆抻平。秋月拉着她进了里屋。
上官圆离开这几个月,除了赵氏身边的刘妈妈和凌辉院的王妈妈、几个大丫鬟外,没人知道她不见了,赵氏对外称上官圆病重起不来床,严禁别人探望。
院门口,丛菡的丫鬟云双行礼问安,让人通禀一声,说菡姨娘来看望夫人。
门口洒扫的小丫鬟端着应了声好,进院去传话,片刻后,怀盈走出门,对门口丛菡主仆道:“夫人病体虽然痊愈,却虚弱疲累,奴婢大胆,请菡姨娘莫要久留,不然奴婢们不好和太夫人交代。”
丛菡笑着应是,迈步往里走。
云双脸上不大好看,心里实在搞不清姑娘到底为什么突发奇想,要来看这位名存实亡的正室,瞧,妾见妻,人家不就拿上乔了吗……
两人进得院中,丛菡目视前方身板挺拔,微笑着进了正房。
上官圆毕竟是刚刚痊愈的“病人”,她不但没有换上秋月说的那套贵重襦裙,反而脱下外衫,拔去头上的钗环首饰,直接靠坐在榻上,盖好薄被,一脸虚弱无助的模样。
丛菡进了外间,没见到人,怀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丛菡微愣,又推开内室的门。
入目是温暖的阳光、青色的地砖,金丝楠木桌椅,好像还不如她的西院精致……她转头,瞧见靠窗的榻上不施粉黛的女子。
她的头发已经全是棕色,阳光一打,便散出几点金光来,脸色透白莹润,琉璃双眸正望过来。
丛菡俯身行礼:“见过夫人!”
上官圆微笑:“起身吧,来人,搬个绣墩。”
丛菡坐下,将早就打好的腹稿说出来:“早先就听说夫人病重,可惜不方便过来探望,今日总算能来看看夫人了。您现在看起来气色很好,想来太夫人也放心了。”
“嗐,气色好什么,都是药灌的,整日里喝些个苦药,再白的脸都能灌出几分红来。”上官圆道。
丛菡预想过很多种对话,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顺着或反着她的话说,分寸都不对,毕竟她们总共没见几次,丛菡只好干巴巴的,“是夫人福气好。”
沉默。
上官圆不着急。
丛菡微笑,遇到难事似的:“前几日,妾身去大相国寺求符,您知道,大相国寺的符是最难得的,去求了几次,都没得到。”
大相国寺是皇家寺庙,每年只对外开放五次,眼看着快到四月初八浴佛节了,最近开放,大相国寺肯定人满为患。
“大相国寺好玩吗?”上官圆挺好奇。说起来,她还没去过大相国寺,听说开放的时候,寺门大开,给百姓们做生意,卖什么的都有,珍禽奇兽、头面冠子,寺庙内还有瓶状的琉璃塔。
丛菡望着她眸子里的光,一哽,“还,还行。”
“啊呀,什么时候我也去玩一下,听说大相国寺的楼宇朵廊上,都绘着人物图,以那副‘炽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戏图’为最,是不是?”
有这幅图吗?丛菡想了想,“夫人……见多识广。”
这句话直接跃进上官圆心坎上去了,她在上官家的时候一直被关在后宅里,哪也没过,丛菡无心的夸赞,让她很高兴,“哎,快,给菡姑娘端点热茶来,还有桃花酥。”说完,又对丛菡道:“这桃花酥你要尝尝,是我让人去东市买的,不过分甜腻,桃花清香满口,好吃的很!”
丛菡,好像偏得有点厉害……这个上官氏果然有手段,这么会功夫,她都要觉得她好了!
丛菡接过下人端来的热茶,抿了一口,终究没动桌上那盘酥香的点心。
沉默。
丛菡咳嗽一声,道:“早知道夫人喜欢,就多等几天和您一起去了,是妾身疏忽了。妾身去求符,去了几天,最后,还是侯爷陪着妾身去了,才求到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