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四郎微垂着眼,盯着银制碗碟发呆,片刻后,有人叩门,小厮走过去开门,见来人是曹家管事,便俯首告退。
曹贺是曹昊昆的人,曹昊昆是宰相曹荣的第三子。曹贺体态微胖,一张脸微圆,细小的眸子里精光一片,一身灰褐色锦袍,不像是什么管事,反倒像个富商。
曹贺虽然是个管事、下人,却也身有官职,因而他一进门,殷诚铭便站起身,双手作揖,谄笑道:“曹兄!多谢曹兄赏脸。”
曹贺道不敢当。
两厢见礼,各自坐下,寒暄几句,殷诚铭问道:“不知上次,关于我大伯的消息,曹兄可还满意?”
曹贺松弛的眼皮下,黑漆的眸子一动,扯笑道:“四公子说什么?曹某听不大明白啊。”
殷诚铭一噎,下意识止住呼吸,室内针落有声。他望着左手掌面不平刺目的尾指截面,眼神渐渐凛然,殷坚偷卖私盐的事,他是偶然发现的,本想借着此事,长长久久地拿住这位大伯,可没想到,殷坚居然和王氏合谋,算计着他,说是等他害了殷寄,就将他的事抖落开去,让他身败名裂,让王氏的儿子殷成钰承爵。至此,他才确信了,那切断他左手尾指的人,到底是谁派来的。他将殷坚贩卖私盐的事透露给曹贺,想借此攀上曹昊昆。他想的天真,或者说,为了报一指之仇,他更想一箭双雕,可没想到,曹贺竟拿了消息,自己立功去了。
“是……是我不懂事了!”几息后,殷诚铭赔笑,心中却狠狠地啐了几声,端起银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曹贺哈哈大笑,圆润的面上,一双眉眼笑没了,他伸手拍了拍殷诚铭的肩膀,朗声道:“四公子是个性情中人,曹某,也不是个爱占人便宜的。你既然大义灭亲,让我在人前露了脸,立下功劳,我自不能亏待于你。只不过……”
他话音一转,不说了。食指伸进银盏中,稍一用力,银色的茶盏围绕着指尖打转,发出咕噜噜的响动。
殷诚铭却是忍不住的,“不过什么?曹兄尽管说,只要让我能搭上曹三爷,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望着银盏的眼眸转向殷诚铭,曹贺不大赞同似的笑了,“哎呀,我的四公子,哪里要那么严重。只不过,我虽然跟随在曹三爷身边,但是……你也知道,我在曹府就是个管事,说难听点,就是曹家的一条狗。你见过,一条狗,领着另一条狗回家的吗?”
这话让殷诚铭不大舒坦,他放不下身段,脸上僵着。
曹贺笑呵呵的,脸上闪过一抹讽刺,好像没看出他在想什么,道:“但是为兄我既然承了你的好意,自是不能亏待你。你想不想知道……你大兄的事?”
殷大郎和殷诚铭是同母所出,两人年龄上虽相差七岁,但自小都跟着生母长大,亲厚非比寻常。
可殷大郎外出的时候,马匹受惊,意外死了。
人都没了,要消息有什么用。
见殷四郎没有反应,曹贺眉眼低垂,低低地道了一句:“兴许,是你想知道的,也不一定。你不是,一直惦记着承爵吗?”
两人对望一阵,殷诚铭知他意有所指。
曹贺虚勾手指,殷诚铭俯身过去,曹贺耳语几句,殷诚铭大惊失色,“你所言非虚?”
“半点儿不敢掺假。”曹贺肃然,定定地望着殷诚铭。
室内死寂。
殷诚铭放在桌上的双手止不住颤抖,脸色煞白,一丝血气儿也无,唇角偶有抽搐,说不出完整的话。
曹贺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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