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丫鬟听到殷诚铭的呼喊,硬着头皮推门而入,她俯首等待吩咐,却看到殷诚铭趴在床上,没有动静。
她心下惊惶,想到郎中说主子多是外伤,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走上前去,“四公子?四公子?”
殷诚铭已经没有反应,丫鬟察觉不对,慌忙唤人。
有几个小厮和婆子进到里屋,几个人同样先是去唤殷诚铭,见他虽然气息起伏,却一动不动,几人面面相觑片刻,一同试探性地走上前去,将人翻了过来。
殷诚铭身下是一小滩盘碟大小的暗红血迹,血浸入被褥里,将绵软丝滑的缎面凝得干硬,好似为缎子上的牡丹花刺绣镀了一层诡异的红。缎面之上,是一根紫黑的物件,微微弯曲着,泛着腥臭气。
有胆子大的小厮上前一步,伸手将那物件捏起举在眼前,眯起眼睛端详,却见那物件一头是黑紫的指甲盖。
“啊!”他抖着手将东西扔了,“手,手指头!”
眼看着手指朝这边飞来,几人惊叫四散,饶是见多识广的婆子,也脸色惨白。
“快,快请郎中……”
众人登时像从冷窟窿里爬出来似的,哆嗦着到处奔走。
*
钱大人一早如约来到武安侯府,为躺在床上的殷寄把脉施针,收拢药箱后,去外屋和殷夫人身边的婆子说话。
“幸好发现的早,不至于伤了肺腑,老夫开副药方,让侯爷服下,几日就可恢复了。”钱大人照着之前编好的话,当着几个婆子丫鬟的面说了。
那婆子配合地双手合十,上下拜了拜,“阿弥陀佛,侯爷吉人天相啊,快,快去禀了夫人和老太太,让主子们安心。”
这段双簧唱完了,殷寄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好起来,不用再卧病在床。
上官圆出门和钱大人说了几句,请他帮忙为秋月的姑母诊病,钱大人自然应了,秋月感激不尽。
上官圆在屋里哄殷寄玩,有些无所用心,听见外面的叫骂,不禁拧眉抬眸朝窗外望去,却见王妈妈正站在院门处,插着手骂一个小厮。
“才整饬完,就敢不听,探头探脑的干什么?偷摸了什么东西?”
小厮慌忙摆手,怯懦道:“妈妈明鉴,小的是四郎君院子……”
“四郎君院子里的人就能偷东西不成?”王妈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那小厮哪里还敢再支支吾吾,直接跪了下去,脸色微白地低声说了几句。
王妈妈顿时脸色大变,询问清楚后,疾步朝屋里来了,她一进屋,便遣退丫鬟们,“姑娘,四公子身边来人请钱大人,说是四公子……受了伤,昏迷不醒,还……断了左手小拇指。”
“吧嗒!”正在喝茶的上官圆失手将茶碗掉在桌上,茶水阴湿了桌面,茶盖盘滚一圈,终究掉在地上,碎成几瓣,清脆的响声让她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王妈妈:“四公子昏迷不醒,断了左手小拇指。小厮说,下人们一大早进去,就看见四公子昏着,床上的尾指已经黑紫,昨晚守夜的丫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上官圆下意识将指尖攥进手心。
王妈妈见她沉默,以为她不情愿放钱大人去给殷诚铭诊治,毕竟昨日两方才闹得那么难看,侯爷这边又吃了闷亏,“咱们不放钱大人过去只怕不成,老太太那边现在肯定已经知道四公子受伤了……”
“你去找钱大人,跟着一起去瞧瞧,回来再说。”上官圆道。
王妈妈应了一声,出门去厢房寻到正在给秋月开药方的钱大人,跟着一同随那小厮去了。
上官圆坐在里屋的圆桌前发愣,殷寄喊了她两声,才让她醒过神来。
她心不在焉地坐在床边陪殷寄玩草编的小人,面上平静,心里却是一阵惊涛骇浪。她干脆起身,支走屋子外间的丫鬟,待人都不在附近伺候了,试着压低声音喊:“阿奎?”
屋内静悄悄的,浮尘在光影间游动,直射入门内的光线一闪,一个黑衣男子已单膝跪在地上,“属下在。”
上官圆双手交握,盯着下方的阿奎,肃然道:“你断了殷四郎尾指?”
“是。”
上官圆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她曾想让殷诚铭付出代价,送他去见官,让官府判他个腰斩,但那是正当手段,就好像,你买东西就要付钱一样,下面有律法道德稳稳托着,可断殷诚铭尾指,却是飘忽的,不那么让她安然的,“我不是就让你吓唬吓唬他吗?”
阿奎不解地抬头,想当然道:“断尾指,已是最轻的威胁了,属下……可是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