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骁从未见到过如此脆弱的沈昭。

一阵苦涩与疼痛从心底里蔓延上来，浓密的刀扎感让他几乎说不出话，他垂眼看去，瞧见她膝盖上血肉模糊，一步一步跪上来的伤口深到见了白骨，森然可怖。

“阿昭，我马上带你回晋陵，会没事的，你这样厉害，怎么会因为这么点事情就撑不住呢。”一声声阿昭，从他嘴里痛苦唤出。

下山的每一步，仿若飘在云端，让他丝毫感觉不到真实。

唯独沈昭伏在他的肩头上，细微的呼吸里是冰凉的气息，他没来由就心慌起来，也第一次后悔，要是在山腰上时……他能不顾一切，将她带回去，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切的发声了？

可她为何就不能告诉他，自己撑不住了呢？

到底是她，太过要强了。

等天光大亮，年味第一天的日头遍洒在整片天地时，傅北骁背着沈昭终于是看到了山脚下的光景，只是沈家的马车早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降春一人还等候在原地。

小姑娘被冻得瑟瑟发抖，乍然见到傅北骁背着沈昭下山，立马迎了上去，再一眼瞧见伏在傅北骁背上苍白昏睡的沈昭，眼泪已经是克制不住。

“姑娘！”降春扑了上来，见沈昭一身是血，血迹也早已经凝固，而那双膝盖森森白骨骇人，她心里疼得直发抖，眼眶也尽数红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傅北骁皱紧了眉头，也不去回答降春哭诉而出的问题，径直问道：“沈伯母他们人呢？马车呢？”

降春抹了一把眼泪，跟在傅北骁的身后，回答道：“府中来人说，二姑娘醒了，夫人欣喜之下就让人回去了……婢子留在这里等姑娘回来。”

“二姑娘醒了？”傅北骁脚下一顿，欣喜溢于言表，重复呢喃：“醒了便好，醒了便好。”他转头望去，辰阳观山上依旧是浓雾包裹，寒意凛然，不信鬼神的父傅北骁第一次相信了。

心绪涌动后，他又朝着晋陵的方向看去，“阿昭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她终究是偿还了沈言一些，罪孽也应当轻了许多。

一边，降春恳求着傅北骁快些送沈昭回城。她手心攥紧，浅浅的指甲几乎镶嵌进了皮肉之中，凭什么值得……不值得，一切都不值得，所有人都不值得，包括眼前的这个傅家公子。

她家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即便是神威将军府养育她多年，可从沈大将军一病不起后，整个沈家都靠大姑娘顶着。

降春曾见过她为沈家彻夜难眠，也看过她为沈家安危殚精竭虑，更是看到她一个人顶着一切困难安抚住神威军的种种。

大姑娘，才是沈家的脊梁。

可如今了，沈言归来，露出与大姑娘完全不一样的柔弱姿态，温婉小意，弱质温柔，就叫所有人都怜惜起流落民间十二年的她。

谁又来怜惜大姑娘纤细肩膀上顶住的沉重？

就因为二姑娘才是亲生血脉，弱于大姑娘，便能受到所有人的怜惜么？

太子殿下让姑娘让出数年的婚约、沈夫人将姑娘视作外人、沈将军明知姑娘不会拒绝他却仍旧哀求姑娘去跪三千阶、如今傅公子也满是关心二姑娘是否醒来……

人人都说大姑娘欠了沈言，但这么多年早该还清了。降春一路走，一路忍住了哭声，咬紧牙关暗自决定，等到大姑娘醒来，就劝她一起离开晋陵。

不要所谓的荣华富贵，那是大姑娘从刀尖上次次滚血换来的。她也不要成亲了，只想要永远带着大姑娘离开晋陵这个是非之地，年年一碗阳春长寿面，愿姑娘，岁岁安康便好。

“姑娘……”

细微的声音里，沈昭指尖微微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哈哈哈，最近在调作息了，调过来就能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