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年关将至，晋陵喧嚣不止。

爆竹声声除岁至，花灯夜游照画舫。

在人人都向往过年喜庆时，神威将军府可就过得不大好。沈将军这一病下去，眼见的消瘦，沈昭寻了晋陵中有名的大夫，沈将军才醒转过来。

沈家运势不好，沈言便提出了去辰阳观祈福，求诸天之神庇佑沈家。

沈夫人不放心沈言一个弱女子只身前去，但她身边实在是没有可用之人，唯独命沈大将军的旧部护送着沈言去辰阳观。

但沈大将军的旧部，如今都归在了神威军下，听从沈昭的命令。一回头，沈昭就知晓了沈言要去辰阳观的事情。

沈昭眯了眯眼眸，怎的这般凑巧，凑巧是除夕这日，又凑巧沈言要去。

她不曾将自己这柔弱的二妹妹与赵吴生那等穷凶极恶之人联系一处，只觉得事情太过凑巧，但也恰是时候，她正好能借妹妹上辰阳观祈福的名头，一同上山去，也不会惹人注目。

思及此处，沈昭便去同沈夫人说了此事，要亲自护送沈言上山。

一开始，沈夫人是不允此事的，她觉着沈昭狼子野心，满心只会祸害沈言，自然不肯。可回头一想，整个晋陵，真没有一个如同沈昭这样有本事的女子了，若是她护着，倒是不用担心山匪了。

况且，太子殿下曾警告过沈昭，她势必不敢再对沈言下手。

如此，沈夫人才勉强应了下来。

不成想，傅北骁听说祈福这件事儿后，便吵嚷着也要一起出去走走，说是要一同去辰阳观散心。

但沈昭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傅北骁在采花贼的事情上连栽了两次，肯定是想要亲自将人捉拿归案，她也就默许了。

出发去辰阳观那日，天际阴沉，又是一场风雪欲来，也格外的冷，寒风似要刺穿骨髓。

沈昭扬身上马，沈言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朝着她微微一笑：“阿姐，此行便麻烦你了。”

“应该的。”沈昭神色淡淡，走在前头，往辰阳观而去。

路途中傅北骁驱马赶上，意味不明地朝着沈昭挤了挤眼睛，笑嘻嘻道：“阿昭，你妹妹性子这般好，你也别总是对她冷着一张脸了啊。”

沈昭回眸睨了眼他，冷哼了一声，“怎的？她性子好我性子坏呗，那你跟她走去。”她对沈言说是没气，是不可能的。

前儿赵慵为了沈言来退婚，沈昭心里已经是有了层芥蒂。

紧接着她落了水，事情真相也说的不明不白，让沈夫人彻底误会了她。

后来她又将沈将军房中的窗大打开，致使沈将军吹了风险些去了。不止如此，沈夫人竟然还明面上包庇下她来，沈昭焉能没有气？

她这个人，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就连对沈言的不快，都写了个明明白白。

傅北骁摸着自己鼻子，嘿嘿笑了两声，“瞧你，我也没说什么怎的就生气了？”

“就是我小气。”沈昭没好气地驾马跑快了点，傅北骁追在她后面，马蹄阵阵，扬起冷风拂面。

马车中的沈言撩开车帘往追逐玩闹的那对男女看去，原本澄澈分明的凤眸中，倏然一暗。

她放下帘子，只余下些微摆动，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坐落于山巅的辰阳观终年带着冷意，一到了冬日，白雪直至初夏才会消融。道观下的三千多阶石阶又险又抖，马车无法通行，只能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向满天神灵表诚心。

原本还带了许多伺候的婢子侍卫在侧，等到了山下时，沈言怕人多拖了上山的行程，也怕婢子们随着她受累，就将人都留在了山下。

上山祈福的只有沈昭与沈言，还有一个非要一起去瞧瞧的傅北骁。

沈言身子骨弱，走三步就喘。

刺骨冷风呛进了她的喉中，她咳嗽了个不停，连沈昭都有些不忍了，蹙眉道：“何必来辰阳观遭这份罪。”

沈言柔柔笑着摇头，“阿姐不懂，我不如阿姐有本事，什么也不会，能为阿爹做的也就只有这点事情了。”

傅北骁不动声色瞥了眼走在前面的沈昭，又看了眼咳嗽脸色苍白的沈言，心头有些不忍这样的柔弱的女子遭受风雪，忙走过去挡在她的身前。

沈言讶异的声音传来：“傅公子？”

傅北骁回过头，正对上沈言惊讶望来的眼神，他看着那双肖似沈昭的眉眼，微微一怔。这双眼，也只是形似而神不似，沈昭的眼中满是韧劲儿与英气，沈言不一样，柔柔弱弱的像是化开了的春水，软和多了。

傅北骁难得收起了自己的吊儿郎当，正色说：“沈二姑娘，山上风大，小心路滑，我挡在你的前面替你挡着些。”

少年儿郎，本就清隽。

惹得沈言脸上泛了红，低低应了一声，娇弱如花，她低声道了句：“我虽然不如阿姐，可我吃过的苦，也不比她少，这点风雪，倒也不碍事。”

沈昭回头看了眼，并未说什么，一路长阶染着厚厚白雪，踩下去又滑又厚。

等到了辰阳观里，沈昭都已经有些累了，灰暗的天际也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大雪，辰阳观山巅之上，比晋陵城中还要来得更大更急。

天色已晚，降着大雪，在道观中用过饭食后，白雪已经是铺满了整座道观。

沈昭看了眼，对沈言说：“这怕是明日都走不得了，先暂且歇在道观中，等到雪化了再谈下山的事情。”

这一夜，恰好是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