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爱笑,笑起来时灿烂明媚,张扬招摇,像城中的纨绔子弟一般。可别忘了,她还是禁军卫指挥使,杀伐果断。
她不笑严肃起来时,就有些骇人了。
降春不敢含糊,将自己知晓的尽数说了:“婢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将军一向都是夫人的人照顾,不过婢子听闻,今早二姑娘去将军那儿请了安,后来将军就病重了。”
沈昭眉头皱的更深。
一抬眼,已经到了沈大将军的屋前,浓郁的药味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那位曾经威风八面征战沙场的神威将军,如今老骥苍凉,只躺在病榻上苟延残喘,何其憋屈。
若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瞧见大周一统的局面,他怕是撑不下去……
屋里的沈言正掉着泪珠,抓着沈夫人的衣摆不放,那副我见犹怜的破碎感,任是谁都会起了恻隐之心。
她们没察觉到沈昭的到来,低低的声音落入耳中:“阿娘,阿娘,言言并非是有意忘关窗的……我是,我是瞧屋里沉闷,这才想开窗替阿爹透透气,谁能想到……”
“言言,阿娘如何能不明白你的一片孝心呢,定然不是故意为之,不过这事儿要是让沈昭知道了,怕是有些难办。”
沈言泫然若泣,“言言知道寄人篱下的苦楚,定然是不会让阿娘和阿姐为难……我的到来,本就让阿姐难堪许多,若是阿姐恼了,便将我送回乡下去好了……”
话音未落,沈夫人已经眼尖地瞧见了沈昭,扒拉了下沈言的手,低声说:“莫要说了,阿娘绝不会让外人欺负了你。”
沈言转过头,对上沈昭淬了冰的眼眸,又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像受了天大委屈。
沈夫人不满地将沈言往身后一挡,嗅见了她身上残留的酒味,还以为她一夜未归是去饮酒作乐了,随即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沈昭,下人疏忽,你父亲病重,你竟然去喝酒?!你是不是巴不得你父亲出事,巴不得我们沈家好?!”
沈昭忽的愣住,喉间哽咽的声音,被她硬生生憋住。
沈夫人护着沈言,与她彻底对立着,这已经不止是一次了。
对她一次次的指责,对沈言无论何时的维护,仿佛是一把利刃,将她的心头撕裂开一条硕大的伤口,鲜血淋漓,隐隐做疼。
“母亲,女儿昨夜处理公务,并非是饮酒作乐。”沈昭头疼地揉了下眉心,转头看着病榻上瘦弱的沈大将军,正要发问,却被沈夫人打断——
“没有饮酒作乐?那你这一身酒味是怎么回事?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因为言言的事情你对将军府有埋怨,可我们将军府何时亏欠过你?你过去那么多年的养尊处优,今日的荣华富贵和地位,都是我们沈家给的,你让着言言一点又如何?”
沈昭一时无言,抿了抿唇。
她现在只想查清楚沈大将军之事,没有功夫同沈夫人在这里无理取闹。可沈夫人焉能让她如愿查到沈言的身上?沈夫人揪住她的错处不放,声音愈发的冰冷,疏离冷漠地盯着沈昭道:“你能有什么好心思,这是我们沈家的家事,不劳烦你沈大指挥使了!”
沈昭要说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
苦涩的滋味,从心头涌上了鼻尖,她不着痕迹地微微颤抖,想要从沈夫人的脸上找出些许玩笑的神情。
遍寻,却是无果。
她的戒备,沈言的怯弱,仿佛都在告诉沈昭,你才不是我们沈家的女儿。你是个外来的野丫头,什么东西都不是。
沈夫人方才说,这是沈家的家事。
可是——
“我也是……沈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