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气恼地捂住心口,沈昭无奈,慢吞吞伸了个懒腰。当初她不愿退婚时,不正是在祠堂跪了两天两夜,逼迫她退婚吗。
现在想来,她那两日的笃定坚持,尤为可笑,也只是她一人的一厢情愿。
她撇撇嘴,不想再在婚事这件事情上说下去,只好作罢,将刚沏好的茶水递上。
沈夫人顺过了一口气,抿了口茶水,才缓缓说道:“昭昭,方才是母亲有些着急了,我自然是知道你的性子,最是开阔大度,定然是不会同你妹妹计较。”
沈昭胡乱点了头,目光穿过落着日头的窗,外头难得放了晴,晴空万里,朗朗相照。
她的耳边,尽是回荡着沈夫人说沈言好话的声音,面前的妇人,巴不得把世间所有最好的词儿都放在沈言身上。
温柔贤惠,乖顺懂事,温婉可人……
她听得挠了挠耳朵,有些受不得这样的絮叨,打断沈夫人的话,“母亲,您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这变着方地夸沈言,她听得耳朵发麻。
沈夫人的话语一顿,慈眉善目地笑起,她亲昵地拉过沈昭的手,拍了两下,轻声说道:“阿昭,言言这些年在外吃了不少的苦头,如今好不容易找回来了,我们沈家不想她再受到外人的非议。”
“母亲的意思是?”
“腊月二十是言言的生辰,我想借此机会,大办宴席,为她庆贺,也将她介绍给晋陵权贵,免得旁人胡加猜测揣度,坏了她的名声。”
沈夫人是早就有此打算的。
既然沈言日后要嫁给赵慵为妻,那必然是要名正言顺,如今晋陵之中不少人都还不知道她的存在,以后出嫁时,难免会引得人非议。
最好的法子,就是大办一场,将沈言的身份宣扬出去,让整个晋陵都知道,她是将军府亲生的血脉,嫡出的姑娘。
沈夫人觉得自己的想法绝佳。
“腊月二十?”沈昭的手,在桌案上微微一顿,她眉头皱得更紧,忙否决了沈夫人的意思,“母亲,大办生辰宴一事不妥。”
“怎的就不妥当了?!”沈夫人拍桌而起,懊恼之意浮现于眉眼之间。
沈昭到嘴的解释,在这样的眼神下忽的一噎。
她从沈夫人的眼神里,看到了猜忌和失望。
沈夫人道:“沈昭!你已经欠了言言许多,现在就连为她正名一事,都不情愿么?你怎的就不能大度一些呢?就算言言回来了,她也不会碍着你什么事的,你依旧是我们神威将军府的大姑娘,你为何就不能容她呢。”
沈夫人可谓是痛心疾首,屋外伺候着的婢女仆人眼神不住地往屋里瞟,仿佛是想要探究真相。
“母亲。”沈昭长身立起,与沈夫人对立而视,“我并非容不下二妹妹。”
“呵,那你是何意思?”
“今岁圣人病重,南边的赵吴生,东边的林启怀,都是狼子野心,蠢蠢欲动,怕是年后就会举兵而来。朝野上下,都为此担忧,咱们沈家若是在这个时候大兴宴席,岂不是将把柄亲手送到了旁人手中吗?”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她解释道来,无一不是为了将军府着想。
可沈夫人满心满眼只剩下了沈言,哪里肯听沈昭的话。她压根儿就没将这些话听进心里头去,只觉得是沈昭为了阻止生辰宴而找出来的借口。
沈夫人拂袖,“你不愿就不愿好了,找什么借口来扯朝政,我们妇人家的听不懂这些。反正这生辰宴,是办定了,不得多言!”
“母亲……”
沈夫人已经自行决定下来,不再听沈昭的话。她转身离开,沈昭忙追了上去,挡在她的跟前,风呼啸而来,吹得裙摆翩跹,不觉柔弱,反而有着一股子凌厉。
“好你个沈昭,我养你十二载,现在翅膀硬了,都会忤逆我了。”沈夫人眼中的失望,流露而出,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养育十多年的养女,竟然会这么针对亲生女儿。到底是乡野之间的野丫头,再怎么养,也摆脱不掉性子里的粗俗教养。
“母亲,我说的话,并非是针对沈言,而是为了将军府。”
沈夫人自知沈昭性子倔强,和她强硬是抢不来的,沈夫人咬着唇瓣,只能放缓了姿态,柔软起来,语重心长:“阿昭,你放心,就算言言回来了,我们沈家也不会亏待你的。等到你的生辰时,我们也会为你大办一场,绝不会对你们姐妹二人顾此失彼,可好?”
冷冽的风从后脑勺吹来,黑发轻摇,沈昭怔住,一时没有做声。
沈夫人也就当沈昭这是答应了,忙叫上身边的嬷嬷婢子一起离开,去置办生辰宴的事情去了。
走远了,还能听到沈夫人细心为沈言吩咐的事情。回去的路上,沈夫人还想了下沈昭的生辰究竟是何时,到时候也需要置办上一场,免得沈昭嫉妒上言言了。
可想了许久,都没记得起来,只能作罢,等到时候再问问别人好了。
沈昭很久才回过神,眼前早就已经没了人。只剩下降春端了一碟果子过来,问她怎么站在檐下不动了。
她无奈地扯动唇角,扬起笑容来,“无事。”她回过头,假山远石掩映,已经看不见沈夫人的身影。
沈昭大大咧咧地拿了一颗果子放进嘴里,一点都不甜,甚至泛了些许苦味。
母亲说,下次再给她置办生辰宴。
但,没有下次了。
她的生辰,也是腊月二十。
母亲却全然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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