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婚约未定，赵慵始终不敢与沈言光明正大昭告天下，也不敢在沈家多留。

沈昭是在沈家大门口截住他的。

当即，波澜不惊的太子殿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眼底映着朝着自己大步而来的红衣。他微微皱了眉头，她走得太快，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

等沈昭走近了，他便说出了自己想好的措辞来：“孤来见沈将军。婚事在即，不好与你单独相见，便没有同你说。”

沈昭脑海中掠过他与沈言亲昵的模样，被冻僵的指尖不禁攥紧。

她冷笑一声，扬起明艳的脸颊朝着赵慵，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不好单独相见？”

一双眼，一抹笑，似乎完全看穿了他。

许是赵慵被她这笑容给刺激到了，眉头皱得更深，将不悦写在了脸上，也将自己深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你又知道了什么？沈昭，孤同你说过，姑娘家就得乖顺一些，你太自我了，你何时才能懂？”

沈昭震住。

赵慵向来温和端方，极少说重话，唯独是对她时，方才会将自己心头的不快展露出来。

彼时，沈昭还觉得是他待自己不一样。

可如今清醒想着，她就不自觉叹一句自己可笑了。这世间，哪里会有对所有人和蔼可亲带着假面，唯独是对心上人未婚妻大发脾气的呢？

究其缘由，不过是赵慵从未喜欢过她。

过去那两年，她也仅仅是沈言的替身。

冷风呛进喉中，沈昭低声咳嗽了两声，赵慵也察觉到自己话重了些，又因为今日来见沈言有些心虚，便又解释：“沈昭，孤只是希望你能懂这些道理。”

“我已经懂了。”她握紧了拳头，回答的斩钉截铁，她也扬起眉眼，眼中的讥笑盈满，“还得感谢殿下身体力行，终于是教会了我这个道理。是啊，这个世间，哪里有男子会不喜欢娇娇柔柔的姑娘呢，沈昭这性子，实在是不堪。”

她笑出声。

赵慵觉得今日的沈昭有些奇怪，“沈昭，你今日有些放肆了，话里话外别有……”

“殿下，我们退婚吧。”沈昭打断了赵慵没能说出口的话。

此间二人，在凛冽寒风中，没了任何的声音。

赵慵惊讶垂眼，他曾经的未婚妻沈昭，眉眼坚毅，不受风雪一点影响。

她说退婚。

也坚定到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在赵慵的计划之中，应当是他向沈昭退婚，然后再求娶沈言，而非是如今的局面。

赵慵不明白，沈昭明明是心悦他的，怎么就说出了退婚的事情？明明昨日还因为不肯让出婚约，而被沈夫人重责，可怎么到了今日，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赵慵想要从她的脸上眼中找出端倪，除了她的盛气与决绝外，仿佛再没了别的。

赵慵端正身姿，并未说话。

沈昭好笑地问：“怎么，难道殿下还不肯？”

这不就是他所期待的吗。

赵慵喉结滑动，半晌才应了声：“你执意如此，那便退了。”

话一说完，赵慵想要从沈昭脸上找出一丝后悔懊恼得情绪，可她，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反倒是自己，心里好像空了一片。

赵慵抿嘴，他知道空的那一片是什么。多年已久，他对沈昭怎会没有一点感情，她张扬明媚，意气风发，在晋陵城中熠熠生辉，亮的如同璀璨的明珠，是和沈言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两年前她救他那次，赵慵伏在她的背上，任由这个纤瘦的姑娘背着他逃命。那时他问她：“沈大姑娘，你何必要舍命救我？”赵慵捻着手指，他的手上，身上，早已经是鲜血淋漓。

却并非是他的，而是背着他，护着他的那个小姑娘的。

沈昭扭过头，一双凤眼笑得弯弯，眼中氤氲着月色的皎洁，脸上沾了血，却一点都不吓人。

他怦然心动。

那时候她是如何回答的呢？赵慵花了一会儿功夫，终于是想了起来。那天的夜色下，沈昭爽朗地笑着对他说：“殿下，我喜欢你，舍命救你也愿意。”

赵慵心绪久久难以平复。他第一次见到那样炽热的姑娘，他不知如何回答，只伏在她的肩头上，觉得这姑娘，比任何人都要可靠，也和任何女子都不一样。

彼时，他记忆中的沈言慢慢的与眼前的沈昭重合在了一起，他已经分不清楚。

后来回了晋陵，他亲自去向圣人求了这桩婚事。

但如今，沈言回来，赵慵再次记起了年幼时的事情来，他不懂事时曾心悦过的青梅就在眼前，且温柔乖顺，听他的话，和沈昭完全不一样，他乍然一见，就动了心。

不止如此，沈言归来之后，她才是名正言顺的沈家血脉，那沈昭的存在就格外的不合适。日后的太子妃人选，无论是身份还是性子，沈昭都已经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