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淮市,八月。
秦水街,地处老城区,与当地的秦水庙同名,一整条街的门面房都是八.九十年代遗留下来的建筑,小巷连街,弯弯绕绕,颇有些韵味。
住在当地的大多都是些留守老人,剩下的,就是外地来的游客,拜完秦水庙之后,来街上逛逛,买些纪念品。
下午五六点,街上才有了烟火气,当地的老人迈着小步,挎着小筐,晃晃悠悠从秦水庙祈福回来,生火做饭。
街尾的无名药铺里没什么客人,店员张元也乐得清闲,坐柜台里吹着小风扇,玩着手机。
“头痛?……是这里吗?大概持续多久了?”
“嗯,我知道了。不用担心,只是受了惊吓引发的偏头痛,每天按时吃药,调整好心情就好了。”
药铺老板认真询问了对面的老妇人病情后,思忖一会儿,在纸上写了方子。
“小元儿,给孙大娘抓药。”
“得嘞师父。”
“您啊,就听我们老板的话,每天按时喝药,保证过几天身体倍儿棒。”
张元边唠叨边称了药包好,用绳捆结实了,放进老妇人的小竹筐里,忽然瞥见筐底的黄符,不禁皱眉出声。
“孙大娘,您又给儿子求符啊?”
孙大娘家的事,附近邻里都知道。
她儿子三四十了,不学无术,整天待在家里混日子,要么就跟人出去喝酒。孙大娘也不是没托人给他找工作,回回都搞砸,只能说是烂泥扶不上墙。
“要我说,您还不如给自己求个符,保佑自己平安。”可别指望你那不着调的儿子了。
都是邻里,张元自然不会把后面那话说出来,可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孙大娘显然是有些局促,盖住了篮子,无光的眼睛晃了下,短哼了口气,“你们年轻人知道什么,瞎说什么。”
“诶,孙大娘您这话可就……”
“小元儿,再拿几贴中药膏。”药铺老板打断了小张的话。
“听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要下雨,您贴腿上,能缓解疼痛。”药铺老板将中药膏放进孙大娘的筐里,送她出门。
“我前段时间还看见孙大娘的儿子跟一群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混在一起呢,啧,真是的。”
“不要多管闲事。”
“哦……好吧。”张元蔫蔫地低下头画圈圈,半晌忽然抬头,神秘兮兮的开口。
“诶对了,师父,你知道街上这两天的传闻吗?有个人晚上下班回家,听见巷子里有女人哭,说是连着几天都听到了,还挺瘆得慌的。”
药铺老板视线认真的盯着杆秤的刻度,往托盘里添药材的手并不受影响,平稳无比,“活干完了?”
“那肯定都弄完了,要不然怎么敢跟您说闲话。”张元咧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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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淮的天,春秋冬基本都是一个温度,舒适宜人,唯有夏天温度直升,热浪翻涌。
而天一热,街上更是没什么人。
张元走在阴影里,躲避仍有余温的太阳,小风扇的凉风吹着,也挡不住汗往下滴。
“这么热的天,客人都知道送货上门了,真是够机灵的。”
一片宁静中,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元转头看,是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英气挺拔,耳旁举着电话,四处张望着快速经过他身边。
皮鞋踏在青石板上的急促声,就和他的主人一样,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看那样子,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张元稳了稳手中药盒,没太在意,扭头拐进了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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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里吗?在巷子里,这里少说得有几百条巷子。”
“你都不确定,我怎么找?”
青年男人的脚步声,因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街口的小巷拐角处戛然而止。
拐角处站着一个女人,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容颜清丽,穿着长袖长裙,气度不凡。
女人脚边掉落了一个手提箱,磕坏了一个角,显然是被他刚刚擦碰到,掉落在地上造成的。
陈钧隐隐皱眉,他急着办事。
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什么不讲理的样子,希望她不会借此纠缠。
“对不起,你没事吧?”陈钧暂时挂了电话。
面前的女人看起来很冷静,弯身捡起地上的手提箱,抽出袖间的帕子,不紧不慢擦着箱子上的灰。
“没事。”她语气没什么波动,往后退了一步,侧身让出道路。
陈钧见着这人没有纠缠不放的意思,定下心来,将钱包掏出来,抽了几张钱夹着名片,放在她手提箱上。
“实在是抱歉,我赔你钱,去买个新的吧。”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是我的名片,后续需要赔偿的话再联系。”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说完话,陈钧微微颔首,从女人身旁经过,继续往前走,离远了些才重新拨通电话。
“你说的那人到底靠谱吗?住在这么偏的地方,不会是骗人的吧。”
那边懒懒的嗓音传来,“亲,我只是个卖消息的,那位靠不靠谱这得你自己判断,我不负责售后哈。”
陈钧讽刺道:“那你这消息也真够‘详细’的。”
详细二字特意加了重音。
性别,姓名,年龄,一概不知。
只说住在秦水街附近,具体地址也不清楚。
“别夸,会飘。”
“……”
对面忽的轻笑了一声,“行了,有时间跟我唠,不如问问当地居民,有没有什么人是一年前搬来的,那地方是老城区,人基本都是往外走的,搬来住的不多。”
“早就问了,说的有印象的那几家我正在挨家去找。”
“噢,加油哦亲。”对面那人语气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