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斩草除根,可感情一事皆由心起,除非自己死心,否则火烧不绝水溺不死,即便荒芜,也不会听劝走出来。
唐婉无意间抬头看见齐公子身后一位随从,与平日里所见之人不同,他戴着半截面具站在远处,她抬眼瞬间正好和那人目光相碰。
齐公子见她目不转睛看着站在身后的随从,便有些慌张解释着这位随从一直跟随在他身侧,只是前些日子不慎伤到了脸,怕出门吓到人这才戴了半截面具。
可那人身姿气宇轩昂,即便脸上戴着面具也能瞧出来定是个极俊之人,唐婉不再追根溯源问到底,这本就是他家家事,多问总是僭越了礼数。
“唐小姐,甜食虽易让人欢喜,但冬日你极易患牙症,可得注意切莫多吃呀。”齐公子看着桌上的桂花糕如是说着。
这样平淡的一句却让唐婉眼泪莫名流了出来,小时她极爱甜食,尤其冬日会吃上各种蜜饯,可天气严寒,东风呼啸吹得牙疼,每每到冬日家中便会杜绝她吃上甜食,可这话她未曾告知过齐暮云,他又是如何知晓。
齐公子见她突然间落泪也手忙脚乱说着自己说错了话,他身后站立的随从往前挪动一步但又被牢牢钉在原地,双手拽紧着身侧衣裳一直看着唐婉。
唐婉掩面转过身去抹着眼泪,“让齐公子见笑了,我也不知为何会哭,并不是你说错了话,只是这话何人同你说起的?”
齐公子明显呆愣了半刻钟,半晌才道是李氏媛起初告知了他有关她所有的喜好,说是能够对彼此更为了解,他说完舒叹一口气。
他今日来此还有一事相告,他是来和李氏媛说清楚两家亲事,他明白唐婉心中有所梦之人,君子不强人所难,他绝不会趁着这个空隙投机取巧,即便自己有心,齐暮云也会横加阻拦。
“唐小姐不必说抱歉之类的言语,缘分一事勉强不来,”齐公子有些强颜欢笑,低声呢喃了一句:“只是好羡慕那个能被你所想之人。”
唐婉大病初愈自然不能久待打扰她歇息,同她将话说开后齐公子倒也轻松许多,起身拱手让她自己平日里多珍重自己身子后踏出了房门,在他身后跟随的那个侍从用余光看了唐婉几眼后也便追随前方之人的步伐而去。
人都有猎奇心,那随从瞧身姿气势就不像是个下人,唐婉悄悄提着裙子躲闪在他们身后,尽管方才齐公子谨慎,可唐婉还是发觉他们两人在用眼神示意,那侍从的嘴还微微动着。话可以不问,但总归想瞧瞧齐公子会同那随从说些什么。
出了她的房间前方便有一处小院,经过小院后右拐会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便就能出府。这几日唐婉伤风睡意浅,此处也没有随从来回走动。
他们两人果然在小院中停下脚步来,齐公子环顾四周小心翼翼躬手道:“小公爷,你确定不和唐小姐说上几句关切的话吗?”
赵士程摸着脸上的面具浅笑道:“你都已经替我说了,只要看到她无事就好。”
从那日将唐婉送回府后,唐闳和李氏媛几乎都婉拒着他每次前来探访,听闻齐家公子近几日常来唐家,这便寻上他出此下策,只为亲眼见到唐婉有无大碍。
唐婉倚靠在小院一处镂空墙院边上,原来那人竟是赵士程,难怪在屋中瞧着他看自己眼神就有种熟悉感,可她即便知晓了又如何,难不成要不顾一切冲上前去说叨吗?
她深知他来寻自己、护着自己不过是以兄妹情谊而来,他心中有所念之人,哪怕赵士程的身影和梦中之人的再相像也不能生挤进去,否则真就应了当日在山中寨主诬陷她那般。
赵士程回头望了一眼没有任何身影的空地,拍着齐公子的肩头两人信步而去。
“小姐,小公爷他……”小桃在一旁小声道:“其实小公爷他……”
唐婉抹着脸上的泪痕,打断道:“你可有打听到孙小姐近几日情况如何了?”
孙仲铃从那日回家后也是一直闭门不出,小桃拿了些碎银两向王府后厨的人打听消息,听说孙小姐这些时日精神状况不好,整日都昏昏沉沉躺着,她只让小公爷前去瞧她病况,连王妃都被拒之门外,期间裕亲王多次上门都接连闭门不见,不过最近好像能踏出房门了,也答应见一直登门造访的裕亲王,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其实在得知他们两人相和,小桃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怕她一直不肯松手缠着小公爷,如今皇后娘娘懿旨下达,裕亲王对她又这般好,总归也是寻到了良人。
听到此话唐婉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安稳下来,自己都接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更何况比她早待几个时辰的孙仲铃,也不知她之前遭遇了土匪们怎样的欺负,当时见到她时整个人都痴呆了,能有裕亲王和赵士程在她身旁看护着,想来也能尽快痊愈。
冬日悄无声息爬上了庭前枝头,光秃秃的树枝上开始堆砌着雪白冰凉的雾气,屋中香炉四起,怀中暖炉未曾离身,今年这场初雪来得可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