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名叫陆铮寒的少年,有着俊美精致的五官,唇边带着克制地笑意,乌黑的眸底平静漠然,神情与他说出来的“悲哀”两个字完全不相关。
记者头皮绷紧,被他此刻的表情吓得愣住。
陆铮寒看着记者惊愕发愣的表情,轻轻皱眉,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个表情不对。
他立马恢复了毫无表情的平和模样,转身进入别墅。
余光转动间,陆铮寒忽然瞥见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他脚步停顿了一下,重新回头看去。
人群之中,有一张他认识的脸。
他的同桌,简星。
简星正盯着陆铮寒,眉头微拧,表情很复杂,陆铮寒还看不懂那种表情的意思,他只知道,此刻的简星,身上有一种陌生的气息。
也许是被吓到了,陆铮寒想,毕竟他在学校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奇怪的人,现在又多了一个杀人犯之子的身份,简星也会和其他同学一样,觉得陆铮寒是一个可怕的同学。
他们以后可能不会再一起吃午饭,一起讨论题,或者互相抄作业了。
陆铮寒想着,无意识地皱起眉,突然感到了一种烦躁和愤怒。就好像他手里原本端着一杯清甜可口的牛奶,然后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无情地将属于他的牛奶打翻在地上,让他只能看地上的残渣。
陆铮寒进入别墅客厅。
几个警察正在沙发处给陆明禛做笔录,落地窗窗帘紧闭,不透半点光线,屋内用水晶吊灯照明。
大客厅旁是小餐厅,里面没有餐桌,只有一张金属长桌。此刻,桌子上满是还未凝固的鲜血,血流沿着桌面和桌腿滴答下落,在浅灰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淌出一片血泊。
血泊里有混乱的脚印,以及两道奇怪的印子。
陆铮寒看着那印子,想起自己跪在那里,看着父亲杀死母亲的过程。
那时候,他心里也有一种强烈的感情,他不明白那感情属于什么,如果对照书里和电视剧里的形容,那应该叫做难受,或者悲伤,又或者应该算是愤怒。
陆明禛对自己杀妻一事供认不讳,他也没办法否认,现场到处都是他的指纹,还有自己亲儿子作人证。
陆铮寒停在距离陆铭禛半米多远的地方,静默地看着穿着干净防护服,被铐着双手和双脚的父亲。
陆明禛平静地做完了全部笔录,然后看向陆铮寒,他忽然笑起来,眉眼儒雅,温和得没有半点攻击性。
他对着队长陈警官道:“我能和我儿子说几句话吗?”
陈警官看向旁边的陆铮寒。
那个刚刚丧母的少年,面色平静淡漠,没有半点悲伤。
陈警官皱眉,觉得这家人恐怕心理都有问题,但陆铮寒还是个未成年,他身份证上,还有一个半月才到十八岁。
“可以。”陈警官答应。
陆明禛转头,看着陆铮寒,像是个耐心温柔的老师,缓慢从容地问陆铮寒:“好孩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陆铮寒沉默地与父亲对视,眼睛里毫无波澜。
陆明禛看了他几秒,平静道:“你不知道,但这很好,这说明,你将来会比我更优秀。”
陈警官虽然听不懂这个陆明禛到底在说什么,但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好了,现在你不能再和他说话了。”陈警官说完,立即叫人把陆明禛押下去。
随后他严肃地对着陆铮寒说:“既然你能主动报警,就说明你知道你父亲所做的事情是严重违法的,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不论你与别人是什么关系,对对方施加暴力,剥夺他人生命,都是犯罪。”
陆铮寒认同道:“您说得对,我看过刑罚和民法。那我父亲会被判处死刑吗?”
陆明禛虽然犯下了重罪,但他是国内最优秀的基因学教授,他所研究的病毒基因与人类基因的进化关系具有巨大的价值,如果成功,将会创造人类遗传学新历史。
陈警官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最终说:“法律会带给你母亲应有的正义。”
陆铮寒没接话。
陈警官道:“你希望自己的父亲被判处死刑吗?”
陆铮寒看向陈警官,目光很平,像是一潭平静漆黑的水,与他对视,只会看到自己的倒影而瞧不见水底深处的隐秘。
“我也相信法律终将会带来合理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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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星回到家,用钥匙开门,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住了。
柳玉萍听到开门声,立马冲过来,隔着门骂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没良心的东西,平时不乖乖听话就算了,今天竟然还敢打我,你真是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