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的五柳村整体饭后瘫,就连村口的小黄狗也才从睡梦中醒来,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听闻吱呀的车轮声,也只应付性的摆摆尾巴,又闭眼睡去。
回城的这一路上,其实陶蓁已经开解好了自己。
她现下虽说有个官媒强配的困难迫在眉睫,可也不是没有空子钻。
那传说中的张官媒贪财,就是她的机会。
今日第一次出摊的收获给了她信心。
离她年满二十还有八十来天,若她每日都能像今日一般赚三五百文,八十天她能赚三四十两。
这些银子不见得有多少,可她的竞争对手是那些穷困潦倒等着官府分配媳妇儿的□□丝啊。
但凡她比他们有钱,她就能比他们更容易贿赂成功官媒。
陶蓁想通了此事,脚步轻快,先去接寄养在邻人黄大娘家中的阿弟陶小满。
她到的时候,果不其然,这位阿弟又哭肿了眼睛。
瞧见她进了院门,先负气说了句“阿姐大骗子,我再也不和你玩啦”的狠话,带着眼泪珠儿一头扎进了黄家堂屋。
待她感谢过黄大娘照顾阿弟,把代买的花布尺头和找零送过去,故意转身要走时,陶小满又一溜烟的窜到她前面去,带着泪珠先蹦跶到她的板车上。
她推着板车往家走,板车上的小屁孩气鼓鼓不说话。
有一个格外粘人的阿弟是一种什么体验?
陶蓁还处于新奇与头疼之中。
她上一世虽是双胞胎中当姐姐的那个,可刚刚出生同胞弟弟便夭折。亲戚们的孩子都比她大,她和小屁孩打交道的经验还真不多。
最初陶小满并不是这般黏她,她日日去府城考察市场,把他寄养在邻人家中,他还能乖乖待半日。
后来连续被她鸡腿、蒸鸡蛋、菜团喂饱了几日,他倒是离不得她。
昨儿夜里临睡前,他便曾数次央求着要跟着她一起进城。可小屁孩瞌睡多,她四更动身前把他抱给黄大娘时,他呼呼睡的香甜,醒来后才想起要质问陶蓁的良心。
骗一个小孩,陶蓁的良心痛吗?
还真不痛。
她现下哪里有工夫去考虑一个小屁孩脆弱的内心。
好吃好喝供着已经不错啦。
此时的陶小满见最亲爱的阿姐不去哄他,内心越加委屈,不由便哽哽咽咽哭起来。
陶蓁佯装叹气,“怎么办,惹恼了我家阿弟,我原本还打算晌午饭要做……”
哭声骤停,小屁孩遮着眼睛的手挤开道指缝,湿漉漉的眼睛在那里吧嗒吧嗒,“做什么?是不是大鸡腿?”
她抿嘴一笑,捏了捏他的脸蛋,“不是说不理我啦?”
陶小满面上便显出两分扭捏,垂首抠指甲,“肚肚先吃饱,再不理你。”
过了片刻,小屁孩又开始计较起自己总被寄养之事:“阿姐,明日我要跟着你进城。我乖乖不说话,一点不捣乱……”
“好啊。”陶蓁一如既往的应付。
陶小满一如既往的上当:“真的啊?阿姐真好,我最喜欢和阿姐玩啦!”
陶蓁抿嘴笑了笑,推着板车继续往前,刚刚拐了个弯,忽见路边躺着个老妪, 怀里还抱着一捆菜,却双眼紧闭,面如金纸。
“啊,是肖婆婆!”陶小满急公好义的跳下板车,向那老妪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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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家中安静如许。
村医拔下最后一根银针时,里正的娘肖阿婆已悠悠转醒。
陶蓁在这个时候,也从原身的记忆里翻出了肖陶两家的恩怨来。
说起来,一切又要都归结于原身的亲事。
陶家这样的人家,即便现下败落了,可祖上出了个尚书,就足够后辈儿孙一直吹嘘下去了。
外人看着也眼热。
受家世的加持,再加上原身自小生的粉妆玉琢,长大后也并未走样,还未及笄时十里八村已托了媒人日日上门。
里正家也曾做为其中一员,为里正之子、肖阿婆之孙上门提过亲。
当年原身的亲事由她阿公亲自掌眼,肖家的村官二代并未入陶家的法眼。里正自觉面上无光,颇为恼怒,自此两家结下了梁子。
后来陶尚书去世,里正“呵呵”了两声。
陶父去世,里正又“呵呵”。
陶母再去世时,里正还“呵呵”。
出于讽刺意义,里正还在心里感谢过陶家女的“不嫁之恩”,否则陶家二房只剩下一副烂摊子,对自家儿子起不到任何帮衬不说,还要成拖累。
今日里正与妻儿都去了岳丈家,留下老母一人在家中。肖阿婆悠悠醒转,见围在自己身边的除了村医,就是陶家二房仅剩的一对姐弟,内心一时千回百转。
终究长长叹了口气。
时过境迁,再置那些闲气有何用。
此时村医正给陶蓁做交代:“……虽是中暑,还好被救起的快,否则上了年纪之人在热天地里再多躺一刻,就极危险。”
说到此时,又问肖阿婆:“您近来可是苦夏,吃食上减了许多?”
“天热,哪里吃的下去饭……”
村医便交代,“年老之人比不得青壮年,几顿不吃身子骨就要垮。饭食是大事,平日用些易克化、又开食的饭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