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蓁沿着河岸追到半截时,一股明显的酸臭味将她“儿子”送到了她面前。
“娘~~”他喊娘时语声还是那般婉转,似带着孩童的撒娇气,手臂往前一伸,一个黑爪便探到了她面前。
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她那鼓鼓囊囊的粗布钱袋。
她接过钱袋,蹲下就开始数银子。
出来时本就带着五十三文零钱,邻人还给了她一钱银子,让帮着买些花布尺头。再加上卖米盒子赚来的钱……
够的够的,一文钱不差。
陶蓁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地,长长松了口气,将钱袋仔仔细细塞进袖袋放好,这才顾得上将傻叫花细细打量。
头发还是那般蓬乱,脸还是那般肿,衣衫上的血迹污渍还是那般多。
只原来他脚上还踩着一双破鞋,如今却只剩了一只。光着的那只脚又脏又伤,难以入眼。
“娘~~”他又是一声撒娇,因为等不到一句夸奖而似有幽怨。
她探手进袖袋,掏了一把铜钱,想了想又松开指缝洒落几文,留了二十文递过去:“你帮了我,我还你人情。大家都是穷人,穷人不向穷人狮子大开口。你拿着铜钱去买一双鞋,再买两个包子,莫在集市上买,码头集市贵,去城里买。”
他肿的高提的嘴唇微微嘟了嘟,表达了他的不情愿。
她豁出去又掏出五文,“莫再贪心,我也不容易。”
不等他再给反应,她一把把铜钱塞进他的黑黑掌心,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再转首看,他却跟在她身后。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竟像是黏上了她。
她立刻住了脚,回首瞪他。
跟着她做什么?难道还真想她给他当娘?
他也停在一丈之外,对她的怒目视而不见,依旧是一脸的热切。
“想当阿娘的乖宝宝,就别跟着阿娘。”她立刻转换了策略,“阿娘只喜欢听话的宝宝。”
他几乎立刻被这句话禁锢住,当她再迈步时,他虽长久的引颈张望,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
陶蓁推着板车进了城。
午时的日头像是着了火,街上行人稀少,各铺子虽大开门做买卖,伙计却在柜台上一下一下点头打瞌睡。
陶蓁原本打算去一趟农市就直接回村,待路过衙门时却住了脚。
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还是自己那糟心的二十岁危机。
此朝例法虽说女子过了二十得强配,可法律条文下的执行力度究竟如何,她还是得打听打听。万一真有法子活动,好过她自己吓自己。
高大肃静的衙门大堂前站着几个蔫不拉几的带刀兵卒,临街边的树下半躺着个叫花子。除此之外衙门口再无人进出,显然还在歇晌。
她把板车停在一片树荫下,打算守株待兔。万一运气好能遇上官媒,也好掌握一手消息。
几丈外的叫花子晒够了太阳,慢吞吞过来,脏手一伸:“打发两个?”
又来?陶蓁算是对叫花子有了心理阴影,一旦粘上就很难甩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