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思量虽多,却也不过转念。随即迎春也不伸手拿,而是对贾母说:“人家说孔融让梨,挑东西也该大姐姐先挑才对,迎春不能先挑。”
众人便乐,“想不到迎丫头还知道孔融让梨呢,真是越发博学了。”
贾母对元春说:“你妹妹让你,你就先选吧。”
元春笑着应了,取了玉镯戴在手上,伸手给贾母看,“老祖宗看我带着可好?”
贾母道:“好,都好,大丫头带什么都好看。”这不是虚话,元春肤如凝脂,带着白玉镯越发显的手腕纤秾合度、皓质玉呈。
元春又取了玉牌给迎春戴在脖子上,打量一番笑道:“这玉牌正合妹妹这身装束,我戴就累赘了些。”
这却是假话,这东西又不是今天就要戴上见人,有什么累赘之说?只看众人羡慕的态度,便知这玉对元春来说也算难得了,她又年长,就是挑了玉牌也不为过。
可元春却想也不想的把好的让给自己,行事之大方令迎春十分赞叹,也有些惭愧自己的小人之心——她让元春先挑未尝没有推脱难题的意思。
不过再来一次,迎春还是会同样选择。她在贾母等人心中的地位和元春天差地别,有些事有些话,元春说得做的,迎春却做不得。
但元春的好意她依然十分感激,冲元春灿然一笑,“谢谢姐姐。”说完就依偎进元春的怀里。
元春也搂着迎春,摩挲着迎春的脸,姐妹二人其乐融融。
贾母见了也开心,“就是你们这样姐妹和睦才好。”又向众人道,“不是我喜欢自夸,我这个大孙女,旁人再比不上。光她对弟妹的这份心就难得,我如今忙着你们太爷,或有看顾不到的地方,她不声不响就照料了。连好东西也都让着弟弟妹妹。”
身边的众人也都跟着凑趣逢迎。有人说大姑娘好比是天仙下凡,二姑娘就是菩萨跟前的玉女童子;有人说都是贾母会教育人,教的大姑娘体贴大方,带的弟弟妹妹也都听话懂事,就是书上说的兄友弟恭。
贾母又同王夫人说到了在国子监攻读的贾珠。他是王夫人的长子,前几年中了秀才功名。贾代善素来将他视作贾府三代的领头人物,不但送他去国子监读书,还为他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女儿,看重之心可见一斑。
贾母道:“你让珠哥儿莫要焦躁。咱们这样的人家,原本就不指望科举出仕的,功名什么的是锦上添花。何况他又年轻,东府大老爷在他这个年纪一样也不过是个秀才呢。千万别为此熬坏了身子。珠哥媳妇儿如今有了身孕,平日里只在屋内保养,万事有我看着,让他也不用担心。
倒是国子监吃的用的总不如家里。我这里前儿他们送来的好高丽参,给他太爷留一半,另一半给他送过去。这东西温和,让跟着的人日日做了他吃,泡茶炖汤都使得。”
王夫人笑道:“下人孝敬老祖宗的,怎么好给他。该先紧着老太爷用才是。”
贾母道:“不相干,他爷爷如今还用着药,这些东西反不好多吃。”
王夫人方应了是,笑道,“又偏了老太太的好东西了。”
一时屋里气氛融洽。
也不是没有不合群的。邢夫人坐在一旁脸色不好,有心奉承几句,可贾母连眼睛也不瞧她。见那样好的玉器连迎春这庶女都得了一件,自己这正经儿媳反而从不曾得,更是觉得贾母老糊涂了——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给了孙女就是别人家的,怎么比得上给自己呢?
等到王夫人满面笑容的向贾母商量起元春选秀的事情来,就更是又惊又怒了——这是她第一次听说元春选秀之事,如今离初选也不过还有两个月了!
不由强笑着开口:“怎么大姑娘要选秀的事,我这做伯母的居然今儿才听说?”
贾母淡淡道:“今日不就算是告诉你了。原来不说也不过是这事儿还没有定下来呢。今日既然说到了,便也算告诉府里面。如今大姑娘要专心备选,旁的事一概不许打扰了她,若有不听话的,你们二太太也不必回我,直接处置了就是。”说罢看了看邢夫人又嫉又怒的脸色,到底忍不住点了邢夫人两句,“便是不给你说,你是这府里的大太太,只要略分些神,难道还能不知道,可见你心思就不在这上头。你如今也是做太太的人,正经心思不用到服侍老爷、管家理事上,底下人如何服你?”
邢夫人欲要开口,却看见贾母的严厉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她不由的低了头,不再敢吭声,只是手中的桃红缂丝帕子却捏的紧紧的,恨不得撕裂了开:现在说起这话,名字都报上去一个月了,瞧着连贾母王夫人身边的嬷嬷丫鬟都知道。而这中间呈名、备案、还有上下打点种种,自己却全然不知,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贾母只说自己不把心思用在这上头,却不见王氏这个贱人把家管的密不透风,挤兑的自己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