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微微一颤,匆忙用帕子拭去眼角泪意,才回过半张白莲瓣也似的嫩脸,微嗔道:“我也该睡了,这会子要是喝了汤,积了食,可克化不动。至于那汤,你要是觉得心悸少眠,便自己喝了吧。”
紫鹃假装没有看到她晕红微肿的双眼,笑道:“这阵子我也睡得舒畅得很,倒也用不着喝它。”说话间,便服侍着黛玉歇下,自己也卸了装束,在旁边的榻上睡了。孤竹君数着时辰,亥时的自鸣钟声方响,他便掐了个诀,借用那片竹叶把黛玉拉入了先前的梦境。
随着封印一点点的松动,他渐渐也恢复了一些法力。虽则比之全盛时期无疑是九牛一毛,可已然强出妙光那只干啥啥不行逃命弄鬼第一名的狐狸许多。念在她法力实在有限的份上,以后造幻托黛玉入梦的事全由他包了,妙光本狐只负责以她那娴熟的演技与急智假扮“梦中仙君”忽悠黛玉即可。
幻化出一弯清溪,再幻化出许多殷润艳美的桃花,融融朗翠的草茵,最后才是借助原身间的感应,把拿着竹简的妙光与持有竹叶的黛玉一先一后拉进来。妙光入梦的时间要比黛玉早上一盏茶的功夫,这只私下时更喜欢以赤狐形态亮相的散漫狐狸精撒着欢将这方梦境里里外外跑了个遍,末了以爪子拨着溪水里鲜红的鲤鱼:“不愧是大人造的幻境,这鱼看起来真如活物!”说着便被不堪其扰的红鲤鱼一跃而起,甩了她响亮的一尾巴。
眼见得气鼓鼓的狐狸张牙舞爪的想要给那条鲤鱼点颜色看看,孤竹君无语道:“再像活物也只是幻象,你跟它计较可没意思了啊!做正事!”
妙光应声一挺狐狸脊,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四条腿一蹬跃入空中,前爪挥了两挥,扯过一片祥云遮住了自己的狐狸身子,声音里满是谄媚的笑:“大人教训的是,奴家已准备好了。”
孤竹君心神一凝,黛玉的身影凭空被勾勒而出,像一道氤氲于古砚之上的水墨微光。那道微光很快演化出了疏淡而清滟的眉眼,丰美而被精妙绾起的乌发。那双敛尽了清波烟水的眸子轻轻一眨,当即有了生气。黛玉向着半空中淡淡一拜:“黛玉给仙君请安。”
那片祥云在黛玉下拜的那一刻轻轻的抖了下,连带着是妙光传音到他耳里的撕心裂肺的嘶吼:“折煞狐狸了!”
“习惯便好了。”孤竹君同情的回道。
妙光十分心累,可下一瞬黛玉便行完了礼,立直了身子,她心底纵有十万个惶恐,也得战战兢兢的用演技把自己糊成一只深不可测的“梦中仙君”。于是赤狐震动着孤竹君从前作妖王时的嗓音开了口:“本君只是送了场机缘与你,并非你的传道之师,你大可不必依着那人间的迂腐气,非要守什么礼数。”
“今晚本君召你前来,是为了赐灵丹与你。你修炼那道法也有一段时日,今夜便要纳气固元,抵导引荣气之境界。荣气之根本,全在绝粒断食的功夫。但凡体脆弱,仓促辟谷不免要伤及根本。这瓶安和脏腑丸与你 ,可纳元固气、滋润脏腑,记得每日服两粒,服用之时需以松叶、枸杞同时冲服,你可记下了?”说罢,便将一只瓶子掷了下去。
孤竹君给自己施了隐身法藏在不远处,挥手召来清风,托着那只瓶子,轻悠悠的飘进了黛玉的手掌。那瓶子是赤色水晶所制,琢磨得光润嫣丽,其形宛若一位叉腰而立的长颈美女。被黛玉的手掌托住,直如一捧素雪上的一点红梅,看去甚是绝艳。黛玉也不千恩万谢,也不故作冷淡,而是转着那只瓶子反反复复的端详,语气已随意了许多:“这只瓶儿瞧着真是鲜亮。”
这可是奴家亲手打磨的,物随主人型,不好看都说不过去!妙光心道,她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在审美上得到了来自谪仙人的表扬。要不是还牢记着自己眼下扮演的仙君必须有架子,妙光险些没忍住要手舞足蹈起来,憋了又憋,才“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小姑娘有点眼光。”说罢,生恐被黛玉听出自己的得意,紧接着补充,“松叶、枸杞等物可以让那个丫头帮你办来,他身上的禁制还得依仗你来解,有事但可吩咐给他,谅他也不敢外泄。”
黛玉的睫毛颤了颤,嫣红的樱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若不仔细去瞧,险些便要捕捉不到那一点浅红了:“黛玉只愿她无病无灾。神仙妖魔也好,红尘俗世也罢,都别再无辜牵累了她。”
妙光讪笑,孤竹君隐在黛玉身边,则是心底一烫,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烫了起来。他眼望着黛玉灿若明霞的脸容,喉头克制不住的滚了滚。
糟糕,这渴血的老毛病怎么早不犯晚不犯,偏偏这当口就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和脏腑丸的配方是作者菌专门查的,在某家的辟谷法里作配合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