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林无衣抬手揉了揉鼻子,低头瞄了一眼李凤鸣,沉默不语。山洞冷风嗖嗖,吹着她半干的衣裙,连脑袋上贴着的头发都瑟瑟发抖。
顶上一圈弓箭在铁面人手里对准他们二人,林无衣纵然不要命,也不能让自己死在这里。她踱步,弓箭便随着移动,她怒目睁圆仰头瞪着顾玉衡,道:“合着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呀!”
顾玉衡一怔,片刻抬手,铁面人将弓箭收起。他道:“无衣,你该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当初你说赵王要组建铁面军,我爹不愿意,我便将他囚禁于此,将北辰派弟子尽数变成铁面军。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难道你不知吗?”
——阿嚏!
林无衣后背汗湿一片,被风一吹又打了个喷嚏。低头将冷笑转瞬收起,继而仰头对着顾玉衡继续道:“是吗?那你为何听命于旁人,而不是听命于我?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对我是真心的呢?”
“无衣!”顾玉衡着急,回身要进洞,又停住,他俯身爬在半截石台上,眼巴巴望着林无衣,眼神近乎恳求,“你要是答应嫁给我,别说是这些铁面军,就算是去杀赵王我也愿意。”
——阿嚏!
林无衣冷的一抖,揉着鼻子,踱步在李凤鸣跟前走来走去,不时抬眼向他求救。
李凤鸣揉了揉膝盖,站直靠近林无衣,道:“我看顾掌门情真意切,世上男子虽多,但能为你做到六亲不认的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顾玉衡只当李凤鸣是向他说话,忙搭声道:“对对对,无衣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了。”
李凤鸣听话没忍住笑出声,只见林无衣背对着顾玉衡,眼睛冒火瞪着他,咬牙噙笑做了个口型:你给我等着。
李凤鸣没看见一般,继续笑道:“人生路长,若不能与挚爱共度,那都是虚度。纵然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如失知己,那才是最大的失策。”
林无衣哪里有心情听李凤鸣在这里瞎扯,她看着李凤鸣说话就生气,明明两个人遇险,凭什么要让她一个人承担。脚下一动,也悠然起来,冲李凤鸣道:“我瞧你对我也情真意切的很。”
林无衣一开口,李凤鸣就知林无衣要说什么,他摇头无奈,不想接话。听她不依不饶又道:“明知我要杀你,还敢送命过来,怎么?估摸你是料定我肯定会放过你吗?”
李凤鸣背手而立,从鼻梁斜觑着林无衣:“那我可没有这么大把握。”
林无衣上手将他腰间的玉带一扯,猛的朝自己一拉,李凤鸣吓了一跳,顾玉衡气的眼鼻冒火。
她一手伸向李凤鸣的衣领,狠揪出一个铜制平安扣,转身别开几步远,将那平安扣吊在空中朝李凤鸣晃了晃:“我看你比他情真的多了。这是我八岁送给你的,都要娶第二任夫人的人了,竟然贴身带着我送的礼物,也不知道侯夫人会不会生气?”
李凤鸣气的牙痒,心道:好的很!只恨身首异处,不能将林无衣好好教训一番。
他撇脸看向一边,瞧见一道波澜不惊的水迹停在山洞最里的岩石下,转眼向林无衣:“若她遇上你这么个男子,保不齐真会被气死。”
林无衣顺杆继续上,道:“那你可说错了!我若是个男子,真爱一个女子,必然事事将她放在心尖上,她说东我绝不向西,她要去看山顶的雪,我绝不会将她困在一隅画雪绘雾。她要我的人,我俯首称臣,她要我的心,我便自剖献上。终我一生,也要将她举的高高,让她成为最骄傲的那个人。”
李凤鸣心道:亏得你不是个男子。谎话张口就来,骗死人不偿命。
顾玉衡将一字一句全听到心上,见林无衣转头直直看着他,对他道:“你敢刨开心让我看看,那里面到底有没有我吗?”一时发怔,慌忙从黑靴中拔出匕首,手抖着将刀握紧举高,刀尖对着自己胸膛。
四下安静如鸡,李凤鸣心紧成一团:这样也行?
“将军!”一铁面人忽起声将顾玉衡唤住,他虽再没后话,但顾玉衡瞬间就醒悟过来,顶着满额头的汗,扔下刀,怒红了眼瞪着林无衣:“你这是想让我死!”
林无衣低头抬手揉了揉脖子,斜看了眼李凤鸣,李凤鸣叹息声未落,乱箭齐发已经冲着洞底飞来。
他一手拉过林无衣,脚下换步,转眼两人已经躲进洞深的岩石下,只是岩石下的水腐臭喷鼻,一靠近更是不能呼吸。两人捂嘴再看向洞底,顾北辰的轮椅已经被扎成个刺猬,山洞里只剩顾玉衡激烈的嘶吼:“生死不论!不能让他们跑了!”
一时从洞顶跳下许多铁面人来,滚身翻起四下乱射。
“跳下去!”李凤鸣扯住林无衣的手,眼一闭,心一横,对着飘起一层黑绿泡沫的水面,忽一箭飞来,被林无衣一手擒住箭头扔掉。
两人相视一眼,硬着头皮,一起跳入臭水之中。林无衣挣扎着,脱开李凤鸣的手,越游越慢,她听到身后铁面军下水追击,可手掌不听使唤,不断渗血。
她预感不好,箭上怕是有毒。眼前迷迷糊糊,一时分不清是水太脏,还是自己眼皮太沉。
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个有力的手臂将她腰身圈住,她知道是谁,一时放心下来,再睁眼已经身处一山洞洞口。
她身上暖哄哄,半边身子后是硬的,半边身子后是热的,身上盖着一件黑衣,将半张脸都埋进去,侧脸看去,头发擦在李凤鸣脖颈上。
李凤鸣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做嘘,目光继续紧紧盯着洞外的密林。他不敢动,林无衣也不敢动,只觉自己腰被紧紧箍在李凤鸣怀里,那手掌又大,手臂又长,从后绕了一圈,像夹着一小玩意一样,将她揽住。
待到一片脚步行远去许久,他方松气,回过头,目光正好对上林无衣望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