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摇头晃脑,一脚搭在廊栏上,一双漆黑皎洁的眸子在挑起的眉毛下忽悠过来忽悠过去,舔着脸继续道:“虽然我没有聘礼,但你有嫁妆,虽然我年纪小不懂事,但你年纪大会疼人,虽然我没爹没娘又没家,但我不嫌弃你家院子大。好姐姐,你会对我好的对不对?”
柳月眉眼斜飞,娇嗔道:“滚你娘的蛋,仔细断了你的狗腿,叫你再也飞不出逍遥山去。”
柳月一手拉着无衣,一手抬起在阿苏后脑勺打了一巴掌,阿苏吃痛跳脚立刻跑开,稍远一点回头冲着林无衣和柳月吐舌做了个鬼脸。
林无衣笑不出来,被柳月拉到角落挡住,见其神秘兮兮贴着自己脑袋要说话,她心下一紧,想也知道是要问昨夜之事。
“断子蛊再给我点。”柳月朝无衣摊平了手,时不时东张西望有没有人靠近。
林无衣愣了愣,确实是没想到,自觉担心的可笑,道:“你要这东西干什么使?有身孕了吗?”
柳月一推无衣,娇声道:“瞎说什么呢。我就是担心,害怕怀上嘛。”
因旨村自永平六年改名便有村规,所有独居男女不得成亲,禁止谈情。
只因这里人均患有一种叫寒炙的病。这病来源于廊州北部冰火两重天,夏烫皮肉冬裂骨,女子生产即亡,男子遗祸后代。
“为什么要担心?你又不能成亲。”林无衣说完便知自己说了废话,因为她不但没见过几个遵守村规的,连定村规的村长本人也很乐忠于给人当月老。
柳月眉眼斜飞,哼道:“我为什么不能成亲?”
不等林无衣再说话,便将其嘴堵上,又道:“奥,不生孩子就不能成亲了?不生孩子就要当一辈子孤寡老人?我就不能结个伴一起想干嘛干嘛吗?”
林无衣心不在焉,并不愿与柳月纠缠这些,她时不时瞄一眼正堂门,又怕看见两位师父又想看见,随口应道:“不能吧,村规”
她话还没说完,柳月提声便怒了:“什么村规村规!你少拿这个唬我!就是我想生也生得,大不了不要这条命罢了。”
林无衣被怒气拉回神来,故意逗柳月道:“姐姐,你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怎会有这样轻生的念头呢。”
李凤鸣从后拐了出来,恰就将两人说话听到,他摇头笑笑,心道:怎会连这话都听不出来,莫不是真在这深山老林待傻了吧。
他那一笑惹得柳月侧目,见他看着无衣走来,柳月挑眉问林无衣:“这人谁呀?”
林无衣回头看了眼,看着李凤鸣完好无损,还有心思在院子瞎逛,便知师父没有为难他,说不定还跟他聊得挺投机呢。
她心中不忿,道:“不是个好人。”
李凤鸣哑然失笑,便要回呛,但见她眼睛肿成杏仁,眼皮上本该精细漂亮的折痕被拉的又粗又宽,人也蔫蔫地,嘴边虽然逞强,神情却无半点欢笑。
腹内翻来覆去将玩笑话,宽慰话都过了一遍,一时看着无衣倒咂摸不出一句适合的来。
柳月心明眼亮,见两人气氛异常,以为自己在此碍着两人说话了,忽听后院吵吵囔囔,忙就着丢开林无衣说自己去瞧瞧。
林无衣望着柳月,不知自己该不该跟上,她也想不出什么要跟李凤鸣讲,反倒像个客人尴尬起来。
“一起去看看吧。”李凤鸣道。
众人在后院围着个圈,圈子里一女子坐在地上骑在一男的身上,蓬头垢面,哭成个泪人,边哭边骂。
“王良人你个骗子!我当初要是知道你们这村子里的人人都有大病,说什么也不会嫁过来!让孩子跟着遭罪就算了,现在连屋子给烧没了!这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村长姚念飞走来劝说,几人上前将王家女人拉开,只见王家女人连着姚念飞和一村子一起骂,直说这里没一个好人。
“我生平最见不得人虚情假意,当初要不是她要死要活说什么都不怕,硬是要嫁,姚副将把自己的棺材本都拿出来给王良人聘礼,她那亲娘看了两眼放光,亲自将人送到逍遥山,这会看我们落魄了,后悔了,哼,也亏她有脸说。”
柳月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周围人只要稍稍留心就能全部听了去。林无衣站在柳月身边抬手摸了摸额头,讪讪道:“也是可怜人。”
“呸!世人谁不可怜,你瞧着她可怜,我看你比她还可怜。”柳月说罢向着王家女人而去,靠近蹲下身,伸手帮莺嫂拢了拢头发。
她转脸向坐在地上衣服和脸全被抓烂的王良人道:“村规有言在先,不得嫁娶。王良人犯规在先,按照村规本就该打五十军棍,撵出去,姚副将这是你执法不严惹出的祸患,以我看,现在正是以儆效尤的时候,免得以后东家再喊冤,西家再诉苦,拿我们胭脂军当什么人。”
柳月说话众人却是无人敢动,姚念飞左右无法,看了半天开口:“那就打完撵出去吧。”
莺嫂听声急了,一骨碌从地上翻起,将姚念飞推了一把,拉起王良人护在身后,忙道:“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劳村长费心了。”
她推着王良人转身便走,被众人的大笑羞的无处可藏。柳月笑的花枝乱颤,阿苏凑上去直夸:“还是月姐姐的办法高明”,被转身给了软软一巴掌,顿时勾的阿苏魂都没了。
林无衣讪讪跟着笑了笑,秋水无痕的眼眸里却是没有半分波澜。那笑去的极快,在两位师父出现的一瞬,踪影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