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两重天我们都扛过来了,回到自己家却被人骂是通敌走狗!十四年了,你们真的能忘吗?”
“飞红本是江湖侠客,女中豪杰,当武林盟主潇洒一生岂不快哉?就是中了朝廷诡计,明知封冰之战大周必输,朝中无一将军敢出,硬是让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当了这冤大头。”
“死的死,伤的伤,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回来了,说的好听我们是英雄,这英雄当了一个月不到,就开始各种造谣生事。”
“说飞红伪造军功。他娘的,也不是我们说仗打赢了,是你们朝廷自己没脸,硬充胖子说自己赢了。”
“说飞红与沧海王串通。呵,说这话的人真是瞎他娘的心,就该把他们抓到冰火两重天,让他们自己尝尝那是个什么滋味!”
这人说着早已泪流满面,不断拍打着自己胸脯,一腔肺腑无处可证,只想把心掏出来让天地都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李凤鸣见林无衣眼睛亮亮的,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他先前走了一步,先一脚跨进了青梅山庄。
阿苏心下纳罕:有人质这么主动送上门的吗?
院内声音未停:“世间百苦!人世炼狱!求之不得!有口难开!如今又来,故技重施,说我们胭脂军杀了人,哈哈哈哈——杀人?我们活该就是嗜血的怪物,原就该死在战场上!”
“不知今昔他李家天下又需要什么替死鬼,才想起我们这些未亡人,临了还要把脏水再泼一遍。也罢,走狗的名声我们都当得,不过杀人犯而已,多它一个也不多!”
那人气血攻心一阵急咳,直仰天吐出一口血来,喷出几丈远,洒落在园中一颗桂树婆娑的影子下,一时也辨不出个影深血红,只一片黑糊糊的东西糊在地上。
李凤鸣不顾林无衣阻拦走那人身前,抬手将人扶起坐在廊上。
众人不知这人是谁哪里来的,纷纷看着他,只见他如玉如松,乌黑的头发在月光下越发衬的人俊秀,两唇轻启,声音五分低沉五分清亮,道:“不是这样的,若朝廷有心加害你们,就不会厚待胭脂军十四年才下手,国库花的都是真假白银,纵使情义可以作假,但锱铢都是命脉,难道真真切切福祉,还抵不过那些虚妄的道义吗?”
李凤鸣话毕,众人无声,皆陷入一片长吁短叹里,他松了口气,欲再解释,只听庄门口那一声几乎是要捏碎了他的心。
林无衣一身白衣,在风中毅然踏步走来,看着他道:“可是活人被生生断了念想,从此只能如老鼠一般躲在暗道里,还要接受你日日给他活着就有希望的凌迟,这难道不比死了更难受?”
就在众人商量着如何洗脱冤屈,青梅山庄大师父祝青梅从正堂内走了出来,他黑发青衣,浓眉紧锁,手里拿着一沓发黄的信笺,对着李凤鸣不解道:“尊下是何人?”
李凤鸣还未开口,阿苏抢话跑上前道:“他是安平侯李凤鸣,我们抓的人质,大家可以放心,有了他在我们手中,量他们也不敢上山抓人。”
祝青梅一声呵斥:“胡闹!”吓的阿苏从台阶上忙下去躲远。
众人不敢说话,李凤鸣见林无衣颤颤巍巍小步走近,心下比她还紧张了几分。
祝青梅手里捏着信,已经气的半死,这会见林无衣绑了个侯爷更是脚都站不住了,一个闪身向后,一头白发的包二师父从后将其扶住。
他颤着手,指着林无衣,厉声道:“林无衣,你痴心妄想,今日犯下如此大错,却还不知悔改。你我师徒缘分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要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再也不会有人拦着你!”
林无衣噗通一声跪在地板地上,两目似是通了眼的山泉,涌出两行泪来,线一般挂在脸上,瞬间将地打湿。
她亦想过无数个下山的理由,也缠着大师父二师父使性子不知多少回,却没想过今日这般结果自己会不能承受。
她满眼不甘,盯着祝青梅道:“师父,无衣想问,为什么我要做的就是痴心妄想?为什么我就不能痴心妄想!”
林无衣的话将祝青梅最后一点强撑的力气都击倒,他浑身颤抖,眼泪婆娑,咬牙狠到,却是口不能说。
包二师父见状,一手扶着祝青梅,一手招呼林无衣:“这孩子!怎么跟你大师父说话呢,快点认错!”
祝青梅哪里听不出包不凡袒护徒弟的意思,他垂眼一瞥林无衣,半天却是一声哀叹:“她哪里有错!胆大包天,背着你我,与外人勾结,要不是我今日发现这些信笺,哪里知道我们竟然能养出个这么有出息的徒弟!”
说着祝青梅将手中信朝着林无衣甩了过去,那信如一只只在寒风中被打落的蝴蝶,挺着一具具尸体静静地躺在林无衣脚下。
包二师父此时也急了,他松开祝青梅,顺着信走了过去,弯下老腰,将地上的信一张一张捡起,却是越看手越抖的厉害,看罢抬眼是又震惊又心痛。
“无衣,你这是要做什么?”二师父起话还算平静,猛然却是震怒,“你这是跟什么在交易你知道吗?”
林无衣如被惊雷劈头,浑身一颤,只觉倾盆大雨从头浇下,淋的已经睁不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