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 Will是酒馆,是藏在这座城市角落里的一间庇护所,收容形形色色的人间心事。
后厨,季恒秋从冰箱中找到材料,取出洗净备用。
给生客的和丸叔一样,红酱绘肉丸,配几碟小菜和一碗白饭。
给江蓁的就有来头了,渝市的特色小吃红油抄手。抄手一早就包好放冰箱里了,就等着她什么时候来。
季恒秋做菜的速度很快,整个后厨就他一个人,偶尔忙不过来才找人打下手,灶台上两边一起开火,各个步骤交错进行,一切有条不紊。
三道菜分别装好盘,杨帆要端走之前,季恒秋又把人叫住,他随手拿了笔和纸,俯身在纸上写下一句话,潦草几笔,写完后将纸对折叠好压在抄手碗底。
季恒秋挥挥手:“端去吧。”
杨帆低头看了眼碗中鲜红的一层辣油,担忧地问:“哥,还给她吃辣酱啊?”
季恒秋叉着腰,摆出个无语的表情:“不是上次那瓶”。
解释也解释不清,总不能说是因为他被挑衅了尊严,燃起了莫名又幼稚的胜负欲,想为申城为自己正个名吧。
没多说什么,季恒秋丢下一句“上你的菜去”,转身走了。
——
金毛土豆被牵回店里,找了个地方安静地趴下。
江蓁坐在靠窗的位置,有根柱子挡着,她特意挑的地方,就是想低调点,别引起别人的注意。
点好菜等候的期间,她悄悄探头扫视了一下店里,寥寥几桌客人,员工也都是眼熟的。虽然那天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江蓁确认把她摁水槽的男人不在这里,也许是后厨的厨师吧。
也好,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着那人。
没点酒,就要了份吃的,很快菜就上桌了。
一碗红油抄手摆在她面前的时候,江蓁还挺意外。店员说完“请慢用”就走了,江蓁拿起勺子,开动前偷偷伸长脖子瞄了一眼别人桌上的菜,发现和她的并不相同。
还真是见鬼了。
作为一个地道的渝市人,江蓁从小到大吃过的抄手少说也有几十家。眼前这碗从色泽上看还挺诱人的,辣油澄澈透亮,鲜香浓郁。一碗抄手大约八九个,馅料饱满,上面淋着红油,撒了一层白芝麻。单看外表像模像样,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江蓁用勺子舀了一只放入嘴中,温度刚好,入口就能感受到一阵鲜麻,味道足但不会过于辛辣。她咬了一半,细细咀嚼品尝。
无论是抄手、云吞,还是馄饨,各地叫法不同,但做法都是用面皮包了馅料。全国各地家家户户的饭桌上都能看见这样食物,但就算是用了一样的馅料,包的人不同,味道就会有差异。
包裹的馅料是抄手的灵魂所在,这一碗用的是鲜肉和虾仁各半,肉质筋道,咸淡适中。
江蓁不知不觉就嚼完了一个。麻辣会让人上瘾,这种对味蕾的直接刺激让人欲罢不能。
美食是坏情绪的灵丹妙药,口腹之欲被满足,心情也会得到治愈。
江蓁两口一个,一会儿一碗抄手就见底。不说有多正宗,单光这馅料和辣油就能一骑绝尘,超过市面上的绝大多数家。
来申城一年多,江蓁头次遇到这么合自己胃口的,吃得急了点,但很爽快。
除了抄手,餐盘里还摆着一盅汤,她拿勺子搅了搅,是椰子鸡,味道清甜,刚好解辣。
吃饱喝足,江蓁摸着微微有了弧度的肚子,舒适地打了个嗝。
拿起纸巾擦嘴的时候,她这才看见一直压在碗底的纸。
江蓁打开,将便利贴摆正,上面的字迹随意而潦草,她微微拧着眉,把纸条放到亮一点的灯光下看。
——“申城有好吃的抄手,只是你没遇到。”
一行字,像魔法棒挥动施下咒语,混乱琐碎的记忆砰一下在脑中炸开,江蓁恍然想起,那晚上她似乎揪着人家耳朵,耍无赖似的抱怨申城的抄手真难吃。
其实就是借着酒意上头找到个豁口宣泄一下情绪,随口一说的,虽然在此之前她真的欣赏不来申城的抄手,或者说馄饨。但她没想到啊,人家厨师可在乎了,把这事放心上惦记着呢。
再一想到刚刚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很有可能被人暗中观察,江蓁不禁老脸一臊,迅速把纸揉成一团随手塞进包里,太丢人了。
刚吃进去的美味转瞬变为毒药,江蓁捂着肚子,觉得腹中隐隐作痛,赶紧灰溜溜地结账走人。
什么厨师,这么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