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衍和尚飞快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从眉角跌落几滴冷汗,黑眼珠骨碌碌的来回转着。
阿弥陀佛,怪哉!怪哉!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他虚岁十六,出身贫苦,既无师父教诲,也又无容身之处,虽能凭着天赋异禀,能见常人所不能之事,但是更深的一层却是看不真切。
如此强烈的气运争夺,极为罕见。他细细研究过嬴鲤面相生辰,生出诸多不解。
初见时她额间灵台金光耀眼,再推演却是一片迷雾,似是被遮掩,想要继续参看,便浑身冒汗,心头发颤,每每想深究她究竟是何人来自何方,便会受到天地间降下的威压与警告。
为了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惜脸面,平时里缠着她,死皮赖脸的也要住在长公主府,只为解心中之惑。
予白完全没在意身后悟衍和尚,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刁难。
“你便是嬴鲤?”十一皇子嬴桑扬起头颅,面带轻蔑,予白比他略高一分的,他心里别扭,喜欢用鼻孔视人。
“正是。”予白不卑不亢,皇子又如何?这嬴桑不过是被嬴苍尧转移视线的炮灰罢了。
“呵,那疯病可是养好了?”嬴桑哼笑一声,见予白那张雌雄莫辩的俊脸有种想刮花的冲动。
“嬴鲤惶恐,多谢十一皇子挂念,病已愈。”予白冲他露出感激的微笑,满眼闪着温和的暖光。
二人态度孰优孰劣,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
谁惦记你了!!!别自作多情好吧。本皇子压根不是在关心你!
果然是个傻得,好话坏话都听不出来。嬴桑轻视之心更胜:“听说你长于山村乡野,不熟悉京中事物,夏日宴群才荟聚,皆为京中才子贵女,可别闹出什么笑话才好。”
他消息还算是灵通,专门打听过,放着宫里的御医不用,让一乡野郎中治病,能指望她有什么才能?
“桑弟,鲤公子风姿灼人,仪表不凡,怎会闹出笑话。”嬴苍尧投给予白一个善意的微笑,难说有几分真心,记着一个多月前引卫蓁然侧目之事,巴不得嬴鲤快点闹笑话。
明明尚无交集,他总觉得这嬴鲤扎眼的很,尤其是看向她清透的双眸时,明明很容易激起好感,可就是差点令他放下君子体面,当场发难。
嬴鲤身为外戚毫无实权,并不阻碍他化龙之路。直觉又偏偏认为自己与她似冥冥之中注定的敌人。
克制的敌意,如血蚁蚀骨般的难以忍受。
“六皇子过奖。”予白顺杆上爬,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回了个晴朗的笑容。
嬴苍尧:“……”
好像动手打她,怎么办。
嬴桑满心愤懑,六哥怎地也夸她?又道:“宴席将近,记谨言,慎行事,莫别败坏了长公主府的名号,失了皇家的体面,辜负了父皇对你的赐姓之恩。”
予白听出其中含义,嬴桑是警告她莫出头,莫装腔作势,讥讽她徒有一副好皮囊,怕不是个不通诗词的草包,还暗讽她姓氏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吗?
哈哈,有点意思哈。
傻表弟在讥讽人方面还有点技术含量。
“十一皇子关心的极是,嬴鲤常年病重,喝药如吃饭。头次参加夏日宴,毫无准备,难免有些紧张。我本再三推脱,承蒙皇舅舅宠爱不弃,当真是惭愧不已,生怕辜负皇舅舅与皇奶奶的期望。”予白说着情深意切,尤其在‘皇舅舅不弃’上含着满满的崇拜之情,表示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
她偷偷观察着嬴苍尧,只见他身子微微一僵,手藏在袖中动了动,一瞬又恢复了正常模样。
嬴桑在一旁听得气急败坏,嬴鲤是真傻还是假傻?!
应龙恩插不得话,他与嬴苍尧有点交情,二人关系尚可,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可对嬴桑他没甚好脸,也不知一向俊雅的六皇子怎会一直容忍嬴桑这个乖戾的蠢货。
帝王家真心难测,其中干系他也拿不准。
见予白一句话就刺到了嬴苍尧,猜测她应是不知嬴苍尧处境。虽与鲤兄交往时日不多,但他心早就偏了,见气氛低沉,作为好友,自然得出来打打圆场:“鲤兄,不如…”
卫蓁承见应龙恩动嘴,怕是又得和十一皇子呛起来。
遥遥看到不远处走来的黄色身影,灵机一动道:“太子哥哥。”
语气之欢快,别提有多庆幸。
太子嬴固踏步而来,他身着浅黄色常服,身绣耀金游龙,龙行虎步,视瞻不凡,周身贵气十足,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皇兄。”
嬴固点头,紧绷的脸色见到嬴苍尧的那一刻放松了许多,气势也柔和了几分:“六弟,在聊些什么?”
嬴桑一见太子就打怵,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仿佛不是他一样。躲在后面乖巧的像只小鸡仔。应龙恩见此,暗骂他没用。
而嬴苍尧则截然相反,脸上笑容灿烂,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予白徒然生警,若是不知嬴苍尧上辈子能对亲如手足的太子都痛下狠手,恐怕连她两世为人,也参不透他的伪装。
此人善于隐忍,工于心计,不择手段,令人生寒。
刚才的故意激怒,怕是他已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