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拨给傅莹珠的吃用,让陶妈妈拖了好些天。
倒不是不想给,而是一时半会儿,她也拿不出那么多鸡鸭鱼肉来。钱是掏了,那些实打实的鸡鸭羊肉,也还得从外头买回来不是?
为了填上这个窟窿,将她私吞的那些鸡鸭一点点补上,陶妈妈已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偏偏傅莹珠那边是一点宽限的时间都不给,每天天一亮,就要派遣青桃过来,堵着她的门,眼巴巴地问她:“陶妈妈,我家姑娘的东西呢?”
“陶妈妈,你不会不想给吧?”
“陶妈妈,老夫人可是发话了,你要是不给,我可是要到老夫人那里告状的。”
陶妈妈陶妈妈,一句接着一句,一声接着一声,搞得陶妈妈对陶妈妈这个称呼心有余悸,但凡被人叫唤一声,都要吓得一个激灵,不敢轻易应人,唯恐是青桃那个来讨债的又来了。
就这样,被青桃不胜其扰的骚扰好些天,陶妈妈终于把三十只鸡,五十只鸭,鱼四十尾,羊三头,猪四头,尽数凑齐。
其中艰辛,难以言表,总之,费了她好一番苦工。
侯府的厨房,从没像今日这般热闹过。
刚刚进来的大鸡鸭羊猪,加上之前的吃用,像是在厨房里建起了羊圈、猪圈、鸡圈,热闹非凡,蹦起来,跳下去,羽毛满天飞,叫声聒噪吵杂,吵得人头都大了。
不多时,隔着厨房远远的。就能闻着一股动物排泄的味道,臭气熏天。
好好的厨房被折腾成了这样,陶妈妈脸都绿了,赶忙差人去打扫清理。
堂堂一个侯府,被臭味这么糟践,这要被问责起来,她这个管事妈妈是不用再做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没等陶妈妈松口气,青桃那个阴魂不散催债的又来了。
陶妈妈不想面对也得面对。
青桃站在门口,气焰非常之嚣张,脸上却笑眯眯的。
姑娘说了,逢人未语三分笑,她要和善一点,热情一点,陶妈妈才会开心一点,不天天板着脸呢。
虽然青桃并不在意陶妈妈开不开心,不过既然是傅莹珠吩咐,她照办就是。
是以,青桃便笑眯眯,温柔又和善的说:“陶妈妈,听说你厨房里的鸡鸭鱼肉都备齐了,我过来拿上。”
笑,笑,她都凄惨成这样了,青桃居然还笑!
陶妈妈气炸了,此时此刻,看青桃这嬉皮笑脸的样,只觉得对方居心叵测、故意为之!
这莫不是故意来嘲笑她的?简直欺人太甚!
陶妈妈气得直喘气,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她恨恨地想,她们得意得未免早了点,这才哪儿到哪儿,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眼下是夫人远下江南,府中没了管事的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且看她还能称大王到几时。
陶妈妈眼神一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家禽都是脏的臭的,哪能让精细的小姑娘来干这活?你且让大小姐等着,我明日一并给她送过去。”
青桃犹豫了一下,心中有些不悦,陶妈妈一次又一次推脱,这是为了哪般?
正要发作,转瞬又想起姑娘叮嘱她要和善,将欲爆发的脾气忍住了,青桃决定再给陶妈妈一次机会。
可出于对陶妈妈品行的不信任,她还是问道:“你不会拖一天,然后找借口不送吧?”
谨记傅莹珠的嘱咐,青桃自认为她的表情语气已是十分含蓄,陶妈妈却被气得心口窝直疼,决然道:“我自然不会!”
“那……你不会贪了我家姑娘的鸡鸭鱼肉吧?”青桃又自认为含蓄道。
“我怎能干这种事情?”陶妈妈咬牙切齿,恨不得暴起锤一下青桃的脑袋。
这下说她们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信了。
怎么一点面子和余地都不留给她,要把东西交出去,她心里已经够难受了,青桃竟然还在她伤口上撒盐。
真是要了老命了。
听到陶妈妈再三保证,青桃这才笑了,看陶妈妈顺眼了点,心情也舒畅不少,好意宽慰道:“那便好。陶妈妈,青桃好心,劝您一句,不要终日板着一张脸,别的小姑娘看到,都会害怕,你儿子都快找不着媳妇了。”
陶妈妈:“…… ”你可真是太好心了。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本来是快有一个儿媳妇了,可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了。
陶妈妈已经看好了府里同样当差的管事的女儿,只是人家彩礼要得高,陶妈妈就一直努力攒钱。
眼看着快要成了,结果,荷包缩水一半,她那么大个儿媳妇,啪,没了。
这事她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哪料到青桃偏偏又提起,还说她自己是好心。
陶妈妈恨!
此时陶妈妈看向青桃,心头已是快要滴出血水来:“快——走!”
不走,她就要控制不住打人了。
青桃麻溜地走了,想着即将到手的鸡鸭鹅,步伐透着欢快,背影透着欣喜。
陶妈妈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几乎要呕出口淤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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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陶妈妈将鸡鸭鱼肉送至傅莹珠的院子。
数量一只都不少,只是,送货的方式有些奇特,过于粗放了。
她直接把鸡鸭一批一批的往傅莹珠的院子里赶,最后是五头猪,三头羊,全都是活牲口。
猪的叫声,羊的咩咩声,鸭子的嘎嘎声,还有鸡的咯咯声,交织在一起,将这冷清的院子弄得无比的嘈杂吵闹。
这已经是不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得了的。
好端端一个大家闺秀的院子,硬是给陶妈妈弄得像早市的牲口市场一样,热闹非凡。
这么大动静,傅莹珠在屋内早就听见了,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一瞧满院子的狼藉,不由得眉毛一挑,目中闪过一抹兴味,却不发难,而是看向陶妈妈,等她先说话。
陶妈妈脸上笑眯眯的,没能如意料中看见傅莹珠发怒的模样,心底多少有些失望,可这只是个开始,她也不急。
她手里拿着赶羊的鞭子,一脸无辜道:“大姑娘,您瞧瞧,这些就是老夫人挪用给您的用度了。您点个数,老奴好回去交差。”
这些牲畜,她是势不可免地要给傅莹珠送来了,可是她心里堵着一口气,不给傅莹珠添点堵,就难以畅快起来。
是以,她用最招人烦的方法,把它们送来的。
可傅莹珠也不能说她什么,这些东西,都是她自己要的。
她倒是要看看傅莹珠能拿她怎么办。
青桃是个直肠子,看到乱成一团的牲畜,昨天对陶妈妈那点温柔早就不见了。
早知道陶妈妈如此无耻,她哪会笑颜待她。
青桃眼含怒意,立即啐了一口,骂道:“好你个陶妈妈,你是不是故意埋汰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一个大家闺秀,你是想让她给你养猪吗?”
陶妈妈赔着笑,“老奴哪敢?”
“只是青桃姑娘昨日,左一口老奴要昧了姑娘的用度,右一口老奴要贪了鸡鸭鱼肉。若是这批牲口出了问题,老奴十张嘴也说不清啊。没法子,只能请大姑娘来亲自过了眼,老奴好交差啊。”
陶妈妈眼里含笑,语气堪称阴阳怪气。
她才不是那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人呢,吃了暗亏,就要想法子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