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美人,正是傅府的大姑娘,傅莹珠。
接连卧榻多日,傅莹珠的脸颊迅速凹陷下去,唇色苍白,一张莹白的脸上不见血色。
可纵然气色不好,也难掩天姿国色,一张不算丰盈的脸上,秀丽的五官灿然夺目。
平日里显得艳丽的脸,病久了,减了几分艳色,多了几分羸弱病美人的脆弱感,显得更可人疼了。
她家姑娘长得这样好,这样明艳张扬的美人,硬生生让陈氏折腾成这样,形销骨立!
青桃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珠来。
见傅莹珠失去色泽的青丝铺枕了大半枕头,额角贴着几缕细碎的头发,有些许濡湿的冷汗,青桃忙用帕子沾水去擦。
“姑娘,您得快点好起来。二姑娘和夫人巴不得您死呢,您死了,她们落得个清净,好处全是她们的。”
“她们的心好黑,恨不得红旗招展昭告天下了,还要做出一副善心的模样来恶心人。”
“哪怕天底下的人都说姑娘坏话,可只有婢子知道,姑娘心地是好的。若不是姑娘救我,我这条命早就交代了。这一次,姑娘分明是无心之失,却让陈氏闹大了,白白污了名声。那陈氏拿着鸡毛当令箭,当真罚起姑娘来,真是瞎了她的眼了!”
“有时候婢子真怀疑,姑娘病倒不是被冻的,是被气的、被恶心的。”
陈氏是傅莹珠的继母,面慈、心却狠,平日里喜欢装笑面佛,可暗地里做的事,全是阎王索命的勾当。
越说到后边,青桃越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咬上陈氏几口,好为姑娘出出气。
她这一条命,是姑娘给的,姑娘如今病倒成这样凄惨的模样,就是死,她也要给姑娘挣出几口气来。
可青桃平日里只管出力,不管出主意,到了这种要动脑子的时候,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反倒想得她自己头疼无比,脑袋像是大成了两个,愣是一点办法都想不出。
看着床上气若游丝的病人,想起郎中说过的傅莹珠药石无罔、神仙难救的话,青桃最终忍不住,趴在床榻边嘤嘤哭泣起来。
实在是毫无办法了,她只能跪在地上,祈求满天神佛。
神也好,佛也好,不管是哪尊神,哪座佛,但凡能保她姑娘安然无恙,她往后余生就给祂供奉香火,日日不绝。
就这样在心里絮絮念了不知多少遍,夜色越来越深,青桃身体紧紧挨着拔步床,困意渐浓,可她并不敢睡。
她彻夜守着傅莹珠,唯恐夜半悄无声息,一眼没看住,人就没了。
夜色浓稠,安静得只能听见大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天光破晓时,或许是青桃的祈祷真起了效果。
躺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的傅莹珠,在逐渐亮起来的青灰色的天色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仿佛身陷一场冗长的梦境,傅莹珠疲惫地睁开眼睛,身体里的感觉除了头昏目眩,不剩什么了。
她一睁眼,这世上多了一抹穿进书里的游魂。
乍然初醒的傅莹珠没太有时间去整理现在的情况。因为她遇上了更为棘手的问题,她得先把这一具艰难喘息的身体安置好了再说。
酸软无力的身体、干燥哑火般的嗓子,让她一点动静也弄不出来。
傅莹珠浑身汗津津的,身上穿着贴身丝质的睡衣紧贴皮肤,黏腻不说,还冷,偏偏身体一股子热气泄不出来。
一冷一热交替,让人无端难受。
比起自己现在是穿成了一本书中的角色这个事实,傅莹珠更快意识到的,就是眼下自己这具身体不对劲。
傅莹珠按照她掌握的常识来判断,猜想这具身体八成是正在发高烧。
好在问题不大,除了感冒发烧,再没别的要命的毛病了。
穿进这本书之前,傅莹珠身体也不好,常年与药罐为伍,久病成医,通几分药理,应付这点小感冒,还是绰绰有余的。
傅莹珠顺着这具身体的本能,用尽最后的理智与力气,朝床榻外的方向,虚弱地喊道:“青桃……”
本来挨着拔步床守夜的青桃立即像猫似的竖起耳朵,顿时清醒过来。
她在黑暗中摸过去,紧紧握住了傅莹珠的手,哽咽道:“姑娘醒了,姑娘醒了……多谢佛祖,多谢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