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答案。”林伊说。

“所以这些不明白自己死亡原因的地缚灵，甚至还具备了思考能力和沟通能力，思考能力可以帮助他们理解自己死亡的事实和死因，而沟通能力则是让他们有机会从像我们这样能够和念体沟通的人那里获得答案……等他们找到了答案，他们就能够达成执念，自然消亡？咦，如果按这个思路推理下去，是不是每一种念体的形成条件和行为模式，都有相关的规律？而了解这个规律，我们可以推理出他们死亡的原因，甚至于还原他们死亡的过程？”

“几乎全对。你好像也不是那么笨。”林伊鼓掌。

“我本来就不笨！”司空漪若呲着小虎牙威胁林伊，“几乎全对，意思是我还有哪里说错了？”

“嗯，一点点。”林伊又一次习惯性地竖起一根手指，“这些坠楼的地缚灵具有沟通能力并不是为了从他人那里得到答案，仅仅只是思考能力的附属品，事实上，执念越强大的念体，思考能力越完全，也就越像人类。因为他们的执念需要正常的思考能力来完成。如果你见过英灵等级的念体，你会发现他们跟活人的区别仅在于有没有生命，他们能喘气能吃饭，甚至还有心跳有体温，只不过他们的执念通常是那种拯救世界或者毁灭世界等级的，太难达成了，所以一直无法自然消亡。”

“但既然地缚灵有思考能力又有沟通能力，不是应该很快就能发现自己的死因完成执念了么？但第一个坠楼的地缚灵都已经存在两个月了，他甚至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死了。”司空漪若发出疑问。

“执念之所以叫做执念，是因为这个念头非常偏执。偏执的人都是很顽固的，就拿你来说，如果你坚信自己很聪明，就算我说你‘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你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吧？同样道理，自己的死因只有自己才能完美的理解，他人可无法代劳，我即使告诉他们一千遍‘你已经死了’，他们自己不理解也没用。我再说一万遍‘你是因为跳楼死的’，他们不相信也是徒劳。”

“因为我本来就很聪明，所以我不会吐槽你，就当你夸我了。”司空漪若觉得自己已经习惯林伊这种不损人就会死的说话方式了。

“啧。”林伊觉得无趣地咂舌，继续说下去，“就像你刚才猜到的，念体的形成和行动模式有其规律。游魂一般只是想再留恋这个世间一会，到处看看风景也就消失了。幽灵和怨灵的目标都很明确，幽灵通常都有一些简单的小目标，很容易达成，比如再见某位亲人一眼，或者消失前想见见心里的白月光什么的。

“怨灵则是为了复仇而存在，找到仇家，然后对仇家实行报复，至于能报复到什么程度，就看怨灵的执念程度了，他们的执念是‘复仇’而非‘成功复仇’，无论成败都已达成了夙愿。能真的杀死仇家的怨灵其实很少，大部分怨灵顶多让仇家倒倒霉就已经消耗光了自己的执念。”

林伊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

“……我，该不会被怨灵缠身了吧……？”司空漪若脸上写满恐慌。

“不不，缠着你的东西比怨灵厉害多了。”林伊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着司空漪若，欣赏她害怕的表情，好像她背后真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着她似的。

“你以为这样吓唬我，我就会抱住你的大腿求你救我么？”司空漪若却突然笑了，“如果真有怨灵缠着我，不用我求你，你也会主动替我解决的。因为你说过，执业律师的义务就是除魔卫道，保护普通人免受神秘的侵害，就像那天晚上我被怨灵攻击的时候，你就救过我。”

“你现在已经不算普通人了，再有怨灵缠着你，我也不会救你的。”林伊撇撇嘴。

“但是我在今天上午被地缚灵攻击的时候，你也救我了。”司空漪若继续笑眯眯地说。

“那是因为我也在被波及的范围里，我是迫于无奈正当防卫。”林伊颇有些不自在的回答。

“好好好，我信了。”司空漪若的语气像是在哄恶作剧的小男孩。

林伊觉得自己很多年没这么窝火过，却偏偏拿司空漪若没什么办法，只得转移话题。

“那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的怨灵和前几个地缚灵为什么会攻击你？是不是因为你是把他们推下楼的凶手呢？”

“知道，你刚才已经告诉我了正确答案。”司空漪若笑得越发灿烂，“你说过‘大部分怨灵顶多让仇家倒倒霉就已经消耗光了自己的执念’，你也说过‘念体是念能量的残留体’。”

“哦？”林伊等待司空漪若的下文。

“既然念体是念能量的残留体，那么能量就会有消耗，存在时间越久，能量消耗就越大。就像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动机一样，念体的念能量也不是无限的，人类活下去要吃饭，念体想长时间存在下去，也需要从别的地方补充念能量，所以它们需要吞食其他东西的念能量维持自身的存在——比如我亲眼所见，昨天晚上地缚灵吞噬了李含素。”

“我们今天早上调查的前四个地缚灵，都已经存在了一个月以上，它们早已经处于饥饿状态。由于地缚灵存在的地方是他们死亡的第一现场，而普通人基本上都不愿意接近死过人的地方，特别是在地缚灵会出现的夜里，更加不会靠近。此时我的出现，就相当于把饲料放到了饥肠辘辘的野兽面前，所以他们就攻击我了，对吧？”

“……全对。”林伊非常不爽地赞同了司空漪若。

“而且我还知道，为什么那些地缚灵只攻击我，而不会攻击你。虽然我能感知到普通人和念体身上的念能量，但我感知不到你身上的念能量。我推断你用某种方法把自己的念能量隐藏起来了，在地缚灵看来，吃了你也没有办法补充念能量，所以就不会攻击你了，对吧？”

“这个方法叫做‘敛’，也就是收敛起自身的念，这是身为执业律师的基础。”林伊没好气地回答。

“‘那是因为我也在被波及的范围里，我是迫于无奈正当防卫。’”司空漪若笑眯眯地模仿着林伊冷淡的口吻说了一遍，“不知道这句话刚才是谁说的，反正我信了哦。”

林伊沉默地挪开视线。

“最后，林伊你忘了做一件事。”司空漪若眨眨眼，趁胜追击。

“什么？”林伊皱着眉头问。

“你忘了夸我聪明。”司空漪若笑嘻嘻地说。

这是司空漪若头一次看见一贯冷言冷语加冷脸的林伊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那么，那个‘神的祭品’是什么意思？虽然我们说了那么多，但你还是没有讲出最关键的事情。”司空漪若又提问道。

“你那么聪明，自己猜啊。”林伊哼了一声，加快了走路的速度，“助手A，午休时间结束了，继续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