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天,津岛家主状况恶化,经医生诊断后,正式宣告死亡。
森川悠铃为他亲手整理遗容,拔掉所有的管子,在最后的那一刻,这位老爷子终于能像在睡觉一样地平静地离开人世。
与津岛们彼此礼节性地鞠了躬,森川悠铃一脸肃穆地离开了病房,没去管津岛成的目光,接下来除了葬礼,都与她无关了。
只有一件让她还在惦记着的事——
昨天的小鬼走之前说要考虑一下,不知道会不会再来找她。
森川悠铃的东西不多,简单收拾了一下,将衣服和书都放在行李箱里,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秋叶将晚饭送来,面带微笑地与她告别,明天一早,参加完葬礼,森川悠铃就要走,这段时间,除了一些她不太愿意提起的事情之外,她对这位女医生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森川悠铃谢过她,将晚饭端到桌子上,坐在沙发上,朝窗外看了一眼。
到底会不会来呢?
天花板上忽然传来的动静让她愣了一下,森川悠铃的表情,非要说的话,就好像不敢相信自己拿着一块味道不怎么样的糖,放在显而易见的陷阱里,真的就拐到了一只猫。
紧接着,她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而后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交握着,往上看去,迎接她今天晚上期待的客人。
通风管道的出口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接着从接口的铁丝网处,探出来两只小小的布满伤痕的苍白的手。
手指试探着抓着网罩的边缘抓起来,发现周围固定的螺丝钉已经拆掉了,轻轻一搬就能挪开。
他把手收回来,知道下面的人在等他,然而他迟迟没有动作,想了想道:
“晚上好。”
他缩在黑暗的管道里,打了个招呼,这差不多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和人这样问好。
“晚上好。”森川悠铃道:“你预备这样和我说话吗?”
上面的人轻声道:“我身上很脏。”
这样吗?森川悠铃道:“浴室里有热水。”她已经看到了那双手上遍布的伤痕,沾满了通风管道里的尘土:“也有很多伤口吧,正好清洗一下。”
管口的罩子终于被挪开,一个身影从上面灵活地跳了下来。
森川悠铃这才见到这只她心心念念着想要见到的猫的真面目,意料之中的瘦弱,黑色的卷发,露出来的皮肤和脸上都遍布着擦伤和尘土,一双睁着的鸢红色眼睛死气沉沉,毫无机质,像是一幅颜色绚丽的画被水冲洗涂抹,施加一切尽可能的破坏后,留下的那最悲哀的底色。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的,森川悠铃决定不去形容这让他看上去到底有多么狼狈,她的神色并未有任何变化,拉开了浴室的推拉门:“在这里,开关会用吗?”
“……嗯。”
他也在打量着医生,对于他这副模样,她的神情丝毫不变,就好像他和路边的石头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作为孩子,总能得到点同情心,甚至是他,都能从仆人那里偶尔得到一个提及的机会,一个不忍的神情,但她非但没有他不想看到的嫌恶,连那一点的同情,也无法从她的脸上找出来。
可他能感觉到,她并没有伪装,这就是她最真实的态度。
追求危险的人就是这样的吗?
他第一次看不懂一张平静而温和的脸下究竟会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也无法来据此判断她的行为。
男孩走了进去,浴室的门关上。森川悠铃挽起自己的袖子,把医药箱拿出来,因为要医治津岛家主,她这里各种用品都是全的,常见的药也有。如她所料不错,那个孩子肯定发烧了,身上的伤口也不知多久没有处理,发炎也是肯定的。
关上还在吹冷风的窗户,她打开空调,听到里面传来的水声。
那身衣服肯定也不能再穿了吧?
她这里的衣服不是女式衬衫就是裙子,显然不太适合。森川悠铃想了想,走到门外,正好碰上了推着餐车的秋叶。
“秋叶小姐。”森川悠铃道:“可以去帮我找一套男孩的衣服吗?”
秋叶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森川悠铃房间的方向,她不是傻子,当然想明白了缘由,脸色瞬间变得僵硬。
“只是一套衣服而已。”森川悠铃轻声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秋叶像是有些动摇,但她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苍白着脸色,声音都在颤抖:“不……抱歉,森小姐。”
森川悠铃皱眉。
“我真的不能,对不起,森小姐,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