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森川悠铃起了兴趣:“您继续说。”
津岛成转身,示意她跟着她走,他并不想在这间病房外多呆。
“我们请过很多医生,通过诊断,也只能检查出脑出血,那时的症状还比较轻微,经过修养之后就会好转,但是不管怎样小心,父亲的病还是反反复复,有的时候明明很健康,却忽然就不省人事。”
他们走下楼梯,远远的是走廊交汇的出口,阳光被隔绝在外,像是被阴翳逼退了脚步。
“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津岛成脸色暗沉,冷冷地道。
他走出屋子,来到庭院前,院里种着各色的花朵,是一个百花齐放的花园,枝条经过精心的修剪,被人伺候得娇贵非常。
而在花朵之外,却被严严实实地围绕着一圈暗色的荆棘,枝条在肆无忌惮地生长。
“之后也通过人脉,找了阴阳师,咒术师,甚至还有除妖师来,他们对这幢宅子进行过不止一次的搜寻,但也没有找到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沉默了一会儿,森川悠铃道:“也许津岛先生真的只是身体的原因。”
她不认为自己比那些专业抓鬼抓妖的更精通这些,只是基于自己的所学作出判断,人类的身体本来就像一组最精妙最神奇的密码,谁都不敢大放厥词说自己已经彻底了解。她半是安慰地道:“说不定这次,也会像之前的那样再次醒过来。”
津岛成苦笑一声,仍旧紧锁不开的眉头,倒像是真的在担心他的父亲;“我们也在这样祈祷,可他年纪大了,这次的昏倒,已经足足让他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津岛老爷子的生命也许这次就走到了尽头。
在津岛成忧虑的语气中,森川悠铃还是听到了那一丝疲惫。
津岛老爷子每一次的濒临死亡,都是每个等着瓜分遗产的人的契机,都是引起争斗的导火索。
然而他每一次的有惊无险,又让他们不得不拾起伪装,再次装作一团和气。
森川悠铃想起刚刚进门的时候,那些坐在一起的津岛们,哪怕不用看,都能察觉出那其中不知交错了多少次的恶意。
所以为什么这种地方没有诞生出——
名为诅咒的东西呢?
“我知道您是什么人,您接触过比我家老爷子还奇特的病例,因此我们也是病急乱投医,想让您来试试。”
在交谈的最后,津岛成终于表明了他对这个他请来的女医生的态度,他并未强求,表情和语气都比刚刚见面时平和了许多,最后的躬身一礼,代表了出身名门之人刻在了骨子里的教养:
“即使救不了他也没关系,我感谢您陪伴他最后的时光。”
森川悠铃回以一礼。
津岛成是家族长子,是家业最主要的继承人,管家显然也是受了他的指派,亲自为她安排住所,顺便将进出家门的主要路径告知了她。
一路穿过不知有多少年头的屋子,走进幽深的屋宇深处,而后又转过弯,一道回廊横陈在中间,四周围却已经不再是花草,而是森川悠铃刚刚见过的荆棘,将栏杆之外的空间长得严严实实,尖锐的刺密集得几乎没有一点缝隙,放眼望去,它已经长满了整个津岛家。
家族植物么?
森川悠铃这么想,一边听着管家介绍津岛家族的人,在这个时代,守着地产虽然依旧能衣食无忧地过活,但若只是这样,对于名门来说也是没落。他们开始依据自己手上的资源,另寻出路。
名门的出路自然不似平常人那样需要受到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各种掣肘,津岛成不仅已经是一间大公司的社长,还是当地的议员,虽则生意起起落落,却也伤不了根本,其余的人也早已经融入了这个社会,有的做生意,有的和森川悠铃一样是医生,有的甚至还成为了警察——基本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工作。
而后就是家族中各种优秀的人的优秀事迹,曾经作为地下医生的森川悠铃,曾听过不少离奇荒诞又残忍血腥的故事与情报,对于这些事情只是礼貌性地回以了她假装出的惊讶与赞叹。她的目光掠过一丝不苟的津岛大宅,而后终于在长廊的一面停住了。
“为什么不打开窗户呢?”
足有几十米的一侧全部是旧式的纸窗,全部都严丝合缝,没有丝毫打开让空气流通的意思,以至于宽阔的空间都使人感到憋闷。
管家没想到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但作为外人看来,的确有点奇怪,问出来也很稀松平常,于是他道:“是家主的习惯,他一直都不喜欢开窗。”
森川悠铃不再多问什么,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管家礼貌地告退,大概是对她这个医生也没抱太大的指望,她的房间离家主的房间可算不上有多近,甚至还远离了这里主要的住宅区。
打开门,房间不小,木质的地板和榻榻米,墙壁边是书架和衣柜,还有一张桌子,好在卫生间是西式的风格,也有一张双人床。
行李已经帮她堆放在门里,房间也有人提前打扫过,很是干净,森川悠铃却一眼就望向了这间房间的窗户。
居然也是关着的。
她微微挑眉,从进门到现在,她再次发现了这个大家族又一个令人费解的怪异之处。
衣兜里的电话铃声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森川悠铃接通,一手接着电话,而后走到窗前,将窗户的插销拔开。
“几天都没消息,你跑到哪里去了?”她的语气很熟稔,也很亲密——手指用力地将已经生锈的插销拽起,也不知这房间的窗户是多久没开了。
她单手一推,门窗却遇到了阻碍——外面居然还焊着铁条,使得这面窗户只能打开一半。
花园中的荆棘草木在露出的一半空气中迎风摇曳。
“我刚刚又赢了一场,亲爱的。”电话的那头是个男声,透过嘈杂的背景音和喝彩声就知道他正在干什么,他激动道:“看来我的运气转过来了,明天就是决赛了,我要把所有的钱押上去。”
森川悠铃坐到床上,冷冷地给他泼凉水:“你的运气是不会逆转的,甚尔,如果真这么做的话,就会输得什么都不剩了吧?”
“……亲爱的,你别咒我。”
森川悠铃挑眉而笑:“你还要玩那无聊的赌马游戏多久?”她道,语气中已然透出了真正的冷意:“再这么下去,我就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