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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

“这东西可真够大的。”林老刮完够用一回的,便没再继续。

林知酒说:“还能刮好多回的。”

林老“嗯”一声,摸了摸沉香木,和林知酒说:“回房间吧,有点困了。”

林知酒应声,起来扶着爷爷上楼。

点了熏香,躺上床时,林老忽然说:“忽然想看那些视频了。”

“我去拿。”林知酒立刻道。

她回房间就找到ipad抱进怀里,再出来时,脚步似乎都比往常快了些。

林老阖着眼靠在床头。

看着这样子,林知酒心里便咯噔一下。

“爷爷?”她声音轻得不像话。

林老睁开了眼睛:“嗯,回来了?”

心里的悬起的气松出,林知酒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我拿来了,我们一起看。”

“嗯。”

“你想看哪个啊爷爷?”

“你挑吧,爷爷都行。”

林知酒便随便点了一个。

是她一岁那年的除夕夜。

爸妈给她挑了件红色的衣服,还戴了顶红色的小帽子,脸蛋圆圆的,像个精致的粉团子。

“好丑啊。”林知酒没忍住说。

林老笑道:“那时候多可爱,哪里丑了?”

林知酒立刻问:“我现在不可爱吗?”

“那还是那时候可爱点。”林老罕见的没有说都可爱都好,他抬手,捏了捏林知酒脸颊:“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脸上连点肉都没有。”

林知酒只能无声地笑。

照旧林询掌镜。

视频画面里,他把镜头对准了林老爷子,笑声传来:“爸,你今儿给我们家小公主准备了多少压岁钱?”

林老抬手,从兜里摸出来个红包,厚厚一沓。

林询又开始笑:“就这啊?”

林老抬手就用那个红包在林询头上砸了一下,笑道:“臭小子。”

画外音是许心芩的:“爸,你别管他。”

林询像是委屈:“老婆,你不向着我。”

“我才不。”

“哎,酒酒,你看看,爸爸在家的地位就是这么的惨兮兮。”

一岁的林知酒笑嘻嘻地伸手,拽住了林老拿在手里的红包。

丝毫没有为她爸打抱不平的意思。

林老笑呵呵的说:“酒酒,叫爷爷。”

林知酒已经能说简单的字词,听见咿咿呀呀地喊:“耶耶。”

音不准,听的人却无比高兴。

林老又从兜里抬出来个东西。

是块玉。

雕了鱼戏莲叶。

林询瞅一眼,说:“哎呦,真大方。”

林老又抬手打了他一下:“小兔崽子。”

……

视频不短,播放结束时,林老已经睡着。

林知酒没敢出声喊。

她手紧紧握着林老的手。

林知酒垂下头去,脸贴在林老手腕上。

她的肩膀颤动着。

沉香已经燃尽,她也感受不到爷爷腕间的脉搏了。

-

巍林集团董事长林复声的丧礼,办得并不隆重,甚至可以说低调。

报丧,入殓,守灵,吊唁……

整个过程中,林知酒没怎么哭。

来吊唁的亲友都说她坚强。

可陈羁和谷浅舟等人,最担心的就是她这样。

也只有封棺那日,她才像是发了疯一般,拦着不让那些人把林老的骨灰盒放进棺椁之中。

她蹲在地上,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抱着那个东西。哭得声音很大,像是失去所有的小孩。

谷浅舟也被她惹得落下泪。

李雪茹和路迢迢去拉她,没拉动,听着林知酒撕心裂肺的声音又都抱着林知酒哭了起来。

孟觉和常昼都背过身,

陈羁红了眼眶。

他走过去,在林知酒面前蹲下。

他的手覆在林知酒手上,带着源源不断的温热。

“时间到了。”他说。

林知酒无论如何都不撒手:“我不要……我不要……”

陈羁就一下一下地给她擦眼泪,她的眼泪不停,他的动作就重复一遍又一遍。

过了好久,他才说:“我们好好送爷爷走,好不好?”

林知酒的哭声小了些,她抬眸看了眼陈羁。

那种目光,陈羁见不得。

他垂首,重新覆上林知酒的手。

和她一起把怀里的盒子抱起来。

谷浅舟接过,动作缓慢地放进棺椁之中。

有专门的殡葬人员封棺。

林知酒听见钉钉子的声音。

她没有看,被陈羁捂着眼睛抱进了怀里。

-

结束的那天,林知酒抱着膝坐在院子里。

她像是在放空,又像是在对着这栋房子呆呆地看着。

大黄就卧在她脚边,目光盯着林知酒,一动不动。

像个守卫似的。

他们身上的孝服都还未除去。

陈羁端了杯热牛奶过来。

林知酒摇摇头。

陈羁递到她嘴边,低声地哄:“就喝一口。”

林知酒便低头喝了一口。

再多的却又不喝了。

陈羁没说什么,把杯子放到一边,弯腰去抱她起来。

林知酒乖乖地缩在陈羁怀里,圈着他的脖子。

“我不想住在这里了。”她说。

陈羁点头,他本来想说带她回飞云湾,临到嘴边却改了口:“我带你回另一个家。”

-

他把林知酒带到了陈家。

大黄和小九也都接了过去。

人都在,见着陈羁牵着林知酒进门。

也没有刻意地冲她笑,或劝她什么。

陈老竟也瘦了不少。

林知酒惊觉现在才注意到。

她小声说:“陈爷爷,你要好好吃饭。”

陈老一听见这句,没忍住泛起泪光。

他转过头去,缓了会儿才说:“嗯,爷爷知道了,中午就要多吃一碗米饭。”

李雪茹还是没忍住,擦着眼泪就说让陈羁带她上楼去好好休息。

见两人上楼又问:“酒酒,中午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好不好?”

林知酒弯了下唇角,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可怜。

“蒸黄鱼,我想吃蒸黄鱼。”

没料到她这么快回答,李雪茹立刻道:“好,好!阿姨做的可好吃了,你上楼去睡一觉,醒来就能吃了。”

林知酒又笑一声说:“谢谢。”

陈羁捏了下她嘴角边的软肉:“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林知酒垂下眼睫,低低地嗯了一声。

-

陈羁把人带回了他的房间。

这里不算陌生的环境。

放下东西,陈羁抚了抚林知酒眉心。

“睡一会儿吧。”他说:“我陪着你。”

林知酒点头。

躺上床时她便像一只小猫似的钻进了陈羁怀里。

搂着他的腰,脸也贴在他胸膛。

陈羁就一下一下的在她背上拍着。

十岁的那个夏天,他也是这样,一下一下地拍着林知酒的背,她眼角噙着泪就睡着了。

而这一回。

林知酒的入睡似乎慢了许多。

她抱紧了他的腰。

陈羁感觉到胸口处的衣服湿了。

同一瞬间,他听到她似是要碎裂的声音:“陈羁,我没有爷爷了,以后……以后再也没有人管我了。”

陈羁低头,双手捧住她的脸。

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又辗转着一寸寸吻掉她所有眼泪。

染红的眼尾留下他唇上的温热。

陈羁一字一句地告诉林知酒:“还有我,以后都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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