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冬夜依然冷风刺骨,苏潆拢了拢领口,踩着月色行至偏院。
苏宅不大,这偏院更是苏宅最偏僻破败之处,谁能想到这里却是整个府上最热闹的地方。
谁又能想到在这抓了个内贼,却又迎来个外鬼。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房内没有烛火,北风肆虐,卷的院中的枯树沙沙作响,惨白的月光为荒败的院子更添几分惨淡和阴森。
苏潆却半点惧意,做为一个医学生,这点恐怖对她完全不值一提。
她抬步行至门前,正欲将木盒放下,忽见房门是虚掩的。
苏潆蹙了蹙眉,抬手敲了敲门,“我将阁下的玉簪取了来,放在门前可好?”
苏潆知他有不理人的毛病,是以直接开门见山,可屋内依旧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苏潆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而入,外间里间都寻了一遍,房内已空无一人。
就这么走了?
苏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每次撵他都无动于衷,如今被人拿走了宝贝发簪,反是一声不吭的走了。
这人还真是有够别扭的。
苏潆一时有些发愁,这发簪不仅玉质上乘,更是光润生温,可见是主人喜爱之物。
这东西放她手里算怎么回事,莫名有种亏欠了别人的感觉。
手中的盒子似乎变得有些烫手,苏潆一时无措,甚至起了干脆将玉簪扔到井里毁尸灭迹的心思,可行到井边还是停了手。
毕竟是他人之物,就算那人不怎么样,也不好随便丢了。
万一这簪子再有什么催人泪下的渊源,她岂不成了恶人。
人在时麻烦,走了竟也麻烦,真是让人心烦!
苏潆拢好披风,折身而行,脚步似乎都透着不耐与恼火。
暗处的锦一看得直摇头,自己一个人都能莫名奇妙的生气,和他家主子可有得一拼了。
“锦一。”淡漠疏冷的声音比夜色更凉。
“啊?怎么了主子?”
“再敢腹诽,当心舌头。”
锦一:“……”
锦一动了动舌头,岔开话题问道:“主子,苏小姐方才若真要将您的发簪丢到井里可怎么办啊?”
“那我便将你丢下去。”谢瑾冷冷扫他一眼,拂袖转身,墨色的身影隐于夜色,仿佛从未存在于此。
苏潆一家搬回了苏府,相较于素面朝天的苏宅,苏府便如同细心装扮的美人,处处透着精致,虽算不上大家闺秀,倒也算清秀的小家碧玉。
苏府众人都忙着第二日的纳征礼,倒是没人来找她们的晦气。
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府中几位老爷各自去了任上,苏潆来到海棠院时便见自家娘亲裹着棉被呆坐在床上,从她有些发青的眼底可以看出,昨夜定然没睡安稳。
见到苏潆,白氏像是有了主心骨,眼中才有了些光彩。
在苏潆的宽慰下白氏简单用了些白粥,便和苏潆一同去了寿安堂。
寿安堂中其乐融融,刚行至门前便能听到说笑声,可待丫鬟将两人引进去,笑声戛然而止,突兀极了。
白氏顿时紧张起来,苏潆半垂着首,神色如常的挽着白氏走进屋内,屈膝给苏老夫人几人行了礼。
“呦,你们还知道来啊,我还以为得等人去请你们呢!”孙氏一开口,扑面而来便是满满的阴阳怪气。
白氏忍不住抬头看了孙氏一眼,她发誓只是想单纯的看一眼,却没想到却像踩到了她尾巴般,吓得她往柳氏后面一闪,“你……你看我做甚,还想与我动手不成?”
白氏一脸茫然无辜,苏老夫人扫了她们一眼,淡淡道:“都像什么样子,侯府一会儿便来人了,都稳重些。”
话正说着,忽有丫鬟脚步匆匆的跑来,脸上满是喜色,脆生生的道:“老夫人,侯府的人到了,大少爷正在前院待客,听说聘礼足足有三十二担呢!”
孙氏喜上眉梢,全然忘了白氏的可怖,得意洋洋的甩着帕子,略有松弛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苏樱嘴角翘起,虽没像她娘一样笑没了眼,但也是昂首挺胸,俨然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潆姐儿,带着你几个妹妹去花园吧。”苏老夫人面上虽淡然无波,但放柔的声音也足以听出她此时心情甚好。
侯府会有长辈前来下聘,未出阁的姑娘不适合留下。
几人福礼离开,苏樱春风得意,走在最前,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刺激一下苏潆,假山后忽然窜出一道人影。
几人先是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忙齐齐唤了声“祖父。”
苏樱心情好,笑容比以往更盛,声音也要清甜些,“见过祖父。”
谁知苏老太爷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眉目一立,大声呵道:“大胆妖孽,竟敢在此作乱,还不现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