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吟片刻,问道:“你一个掌柜的,竟说不出生意如何不好吗?”
姜垣听了,后背冷汗立刻流了下来,他动了动眼珠子,心道这丫头怎么如此咄咄逼人,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于是苦笑道:“小姐垂怜,在下一介草民,实在是没有这样的心思,若是有,也不至于经营不善了。”
许桃桃定定看了他两眼,指尖敲了敲几案,沉默了许久才拿定主意,道:“行了我知道了,租契带来了吗?”
听了这话,姜垣心知事情已成大半,立马从兜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点头如捣蒜:“带来了带来了。”
“那好,你先去找账房将事情说明,回去收拾铺子,这两日会有人去将铺子收走的。”许桃桃起身,唤刚才倒茶那嬷嬷送他去见账房,姜垣喜笑颜开地跟着去了。
送走了姜垣,许桃桃又去找了元戎将此事说了一通。
元戎也不是傻子,一听就知道不对劲,皱着眉道:“那姑娘是作何打算?”
许桃桃笑道:“他背后若有推手,自然是待我收回铺子之后才会显出真面目,咱们静静候着便可。”
元戎有些疑惑:“姑娘其实不用可怜那人,按契办事,无人能指摘姑娘。”
许桃桃道:“他们自然也是想得到这种结果,并且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结果,这也是正常人会做的,所以定有应付之法。但我偏不这样,他们见事态顺利,反而会掉以轻心,露出马脚。”
元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他忽然想到什么:“那夫子今日姑娘还要见吗?人还在候着呢。”
许桃桃这才记起来,好像她刚回府邸的时候元戎就说了这档子事,竟因为一个姜垣全数抛在脑后了,于是道:“见,当然要见,这是当务之急。”
她随元戎来到轿厅,远远便能看见一素裳白巾的老者在那儿等候。
许桃桃上辈子从小就被教育尊师重道,面对这一世的夫子也是一样的客气恭敬,亲自将他带进了偏厅。
只是这夫子似乎脾气很差,一路上都是鼻孔朝天,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模样。
许桃桃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介意,这夫子刚到没有片刻,自己亦没有迟到,怎么就如此拿乔。
两人对坐,嬷嬷又沏上一壶茶给端了过来。
许桃桃亲自替他倒了一杯:“敢问先生名讳?”
“我是江城学堂夫子,儒生李恭景。”那夫子嗤了一声,并没有接过许桃桃递过来的茶。
许桃桃举了一会儿,胳膊都有些酸了,只好拿回去放在自己身边的几案上。
她顿了顿,道:“让我猜猜,李夫子是瞧不起女郎持家?”
李恭景作了一揖,礼数是全了,却一片傲慢:“商户人家本就不重纲常,女郎持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许桃桃皱起眉:“夫子学问一身,难道不知谨言慎行四字?可别忘了,正是商户人家的女郎请你来教养孩子的。”
李恭景嗤之以鼻:“本人来访非是应承女郎之邀,而是专程来拒绝的。”
许桃桃站起身:“夫子这又是何意?”
李恭景傲慢一笑:“女郎是想花钱买学问,我送女郎一句话:我之学问,非商家女子能买也。何况,还是教养贫民孤儿。”
“道不同不相为谋,女郎自是商户之女,能不顾人有三六九等,身家已不清白,何以学文?李某不能不顾。”
说罢,他不顾许桃桃脸上难看的神色,微微作揖,道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去。
元戎一直在旁厅候着,听见了里头的动静,推门而入,怒道:“他怎能如此无礼?”
许桃桃摆摆手:“像他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与这样的腐儒没有什么好争执的。”
她说着,嘲讽地笑了一声:“或许闹得大了,他还要以死明志也说不定呢,这样咱们的名声便不好了。”
元戎皱着张脸:“那田庄的孤儿们该如何?”
许桃桃叹了口气,道:“容我考虑考虑。”
她这趟来江城,一直没把找先生这事情放得太过重要,没想到这个时代腐儒的思想固化,或许是不会接受为一个商户女子所雇佣,前去教授孤儿的。
而那边的孤儿若是拖延时间太长,亦是不好。
许桃桃对于花钱买来的下人还是过于不信任,因此急需培养出一批真正忠于自己的人手,否则以后发展起来,贪污腐败都是小事,若是有人存心卖主,就像那李管家一样,自己的人头可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她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大男主升级流文中的反派,最要紧的就是保证身家清白,而且要比大多数正派还要清白,这样才能安心地活下去。
这晚许桃桃没有回到卧房,而书房内则亮了一夜的灯,直到清早天亮,元戎起身之后,才看见许桃桃打着哈欠从书房走出。
她换来二牛,将手中一沓纸交给他:“你今日去城里的书肆,每一家都要去,把这张纸给老板看了,让他找来这些书类,有多少,我买多少。”
二牛应声,他虽然不识字,但也知道此事重要,将那叠纸小心翼翼折后揣在了胸前。
元戎闻言上前自告奋勇:“我识字,随他一起去吧。”
许桃桃没有反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