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疼得快要裂开,无数的记忆还在不停地往他脑子里钻。
这些多出来的记忆看上去是那么荒谬,更像是他被冻到濒死时的幻觉——飞升天界的仙君,因触犯天规,又重被贬谪凡间,元神上被钉入十二道惩戒封印,每熬过一劫,破开一道封印。
燕安澜抹一把脸上冻结的血污,心想,见鬼的仙君,他要真的是那无可匹敌的仙君转世,又怎会如此狼狈,又怎么会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这般自嘲的想法,在记忆画面里浮现出熟悉的人影时,蓦地消散了。
燕安澜一时间忘了当下的处境,忘了持刀向他靠近的人,不再抗拒脑海里的记忆,心甘情愿地沉入其中。
他看见自己坐在一座大殿上,眉间一点丹砂,冷淡地看着殿下众人,身上只剩一重封印桎梏着他的元神。
殿中跪着从修界不同门派中遴选出来,要侍奉在他左右之人。有男有女,背脊弯折,低垂着头,连叩拜的幅度都保持一致。当中那个忍不住抬起头偷看他的人就显得尤为突出。
“鸣玉姐姐……”燕安澜快被冻僵的心脏像是重新活了过来,雀跃地跳动着,她还没死!
但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看出来那不是殷鸣玉。
“殷鸣玉。”高坐上位的仙君开口道。
殿下的人欢喜直起腰来,眼中含着盈盈泪光,“小澜,我就知道你一定还记得我。”
仙君无波无澜的眼眸定在她脸上,凝视良久,忽而屈指成爪,将人从大殿中抓来手上,一掌拍出她的魂魄,撕开魂魄上的伪装,“你不是她。”
被拽出的魂魄哭着叫道:“燕安澜,你怎么敢这么对我……系统,系统!”她的魂魄里迸发出强烈的电光。
“等等!”燕安澜失声叫道,为何直接杀了她,为何不查查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不再找找殷鸣玉!
脑海里的记忆将他的心绪搅动得天翻地覆,燕安澜吐出一口血,意识落回现实,他睁开眼睛,瞳中燃着烈火,弯腰扯出男人手里的长刀,在雪地上洗去刀上残血,反手握住刀刃,割开自己的掌心。
鲜血侵染上刀锋,他嘴唇微动,“阙灵。”
随着他这一声轻呼,那冰冷的凡铁忽然震颤了一下,转瞬又沉寂下去。
护卫团团地围了过来,除他们自己人以外,这座山崖下的幸存者,只剩下这个满脸血污狼崽子一样的少年,他方才一击杀掉护卫长,实在让人惊骇忌惮,以至于他们明明人多势众,却反而畏不敢前。
燕安澜握着刀,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再次唤道,语气已经带上不悦:“阙灵。”
只听他手中凡铁嗡一声,凌厉的刀光迸射出来,从风雪里掠过,那几个护卫连哼都没哼上一声,相继倒地。
“主人,虽然您这么快就唤醒我了,我很感动,但是,这是把该死的刀!”阙灵不满的声音传入脑海,似人非人,清脆如金石相撞。
燕安澜略微松了口气,他能召唤出仙君的剑灵,看来他还真的是仙君转世。
剑灵在那把凡刀上转一圈,舔干净刀刃上主人的血,猛地将刀刃震得稀碎,“破铜烂铁。”
剑鸣震动了崖上的积雪,不知何处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嗡鸣,那声音越来越大,一呼一吸间,就化为雷鸣般的轰鸣滚滚而下,大地震颤。
雪崩了。
中年道士望一眼头顶,大惊失色,反手提起蜷缩尖叫的少爷,转头看了他一眼,越过冻僵的马匹,往外奔逃。
阙灵也发现自己闯祸了,它本体被封,无处栖身,只好灰溜溜钻进燕安澜指尖。
燕安澜凡人身骨哪里受得住仙剑之灵,修长的手指顿时鲜血淋漓。
“主人,我不是故意的。”阙灵猛地又从他手指里窜出来,剑光劈开头顶铺天盖地压来的雪浪,缩进冰雪里,凝聚成形。
阙灵:“……”早知道,它还不如呆在破铜烂铁里。
燕安澜听着愈来愈远的少爷的尖叫声,他记得他手里有一枚清玄宗的令牌。
那个鸠占鹊巢的西贝货,也是清玄宗的。
燕安澜抓起冰剑,追在中年道士身后,踏入漫天风雪中。
昆仑山巅上,有一道风吹不散、雪覆不掉的弧光挂在山巅,那就是登仙门,穿过它就能离开凡尘,登入修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