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上雪虐风饕,狂风呼啸地掠过雪原,天上地下都是茫茫一片。
在一道背风的雪山崖下,蜷缩着一小队人马,仅剩的三匹马趴伏在外围,已经被积雪掩埋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马匹圈内有一抹微弱的符箓光芒,堪堪能将风雪阻挡在外,这雪风并不是寻常风,每一片飘落的雪花都如刀刃,在一点一点削弱符箓的光芒。
“道长,这符光都快散了,根本挡不住风,你快再重燃一枚啊。”被护卫围在最中间的少年忍不住抱怨,他身裹雪狐裘,依然被漏入符阵内的雪风冻得瑟瑟发抖。
那御起符箓的是个中年道士,拿人钱财为人保驾护航,在昆仑登仙门开,人间和修真界连通时,送拥有修仙梦的少爷翻越昆仑山,寻觅长生路。
他闻言颇为不悦:“金少爷,贫道的符箓在前几日就被耗去了不少,现在这风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这些都是保命符,不能再随意挥霍了。”
金姓少爷哪里肯听,生气道:“你不是自称是这登仙路上的老手么?为什么不多准备点?难道是我金家给你的钱财还少了?抠抠搜搜的做什么?”
“是你自己承诺会将本少爷安安稳稳送入登仙门,这就是你说的安安稳稳?”
中年道士瞪他一眼,小丨逼崽子,他的符箓又不是擦屁股的黄纸,要多少有多少。他一整年,统共也就炼制了二十枚符箓,就为了每年在昆仑登仙门开时,赚上一笔。
二十枚符箓,在登仙路上走个来回原本绰绰有余,要不是这臭小子皮娇肉嫩的,一点苦都吃不得,他的符箓何至于消耗得这么快。
这样的人,就算入了修真界,也不会有什么大造化。
金少爷被他那一眼吓到,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那令牌不知被拿在手里摩挲了多少年,光滑油润,都有了包浆。
少爷既是恐吓,又是利诱地说道:“本少爷可是被清玄宗的道君看中的人,只要你护送我跨过这道登仙门,待我拜入清玄宗,以后有你的好处。”
中年修士瞥一眼他手里的令牌,不过就是一个外门牌子而已,这一路上,这位少爷都不知道拿出来显摆了多少次。
他虽然心中不屑,受契约束缚,却也不得不想办法将他平安送入山巅那道仙门内。
这一回的风雪委实奇怪,道士在这一行当已做了几十年,送入登仙门中的人不知凡几,还是头一回遇上如此严峻的情况。
他甩了甩手中拂尘,睁大双目朝着风雪里望去,这一处雪山崖下,不止一队躲避风雪的人马,他们人多装备全,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在山岩两头还散落着一些想要步入仙途的零散登仙者。
能走到这里来的人,已是少数。
中年道士神叨叨地闭上眼睛,口中喃喃,手指掐算须臾,蓦地睁开双眼,沉声道:“这一次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一直默默守在金少爷身边的护卫长抬起头来,眼角一道狭长的疤,“请道长解惑。”
中年道士目光如炬,左右望了望,叹息道:“有人不被允许入修途,却偏要勉强,才使得神山降下这滔天风雪阻拦,我们都是受人牵连。”
护卫长按着配刀站起来,“请道长明示。”
中年道士摇摇头,疲累地跌到地上,掐算这么一下似乎要了他的老命,“贫道修为浅薄,也只掐算得出这么点天机罢了。”
护卫长沉默片刻,在那少爷惊疑的叫声中,走出符箓光芒之下,他的身影很快淹没入风雪中,只剩下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刀光有一瞬间破开了雪雾,继而断续传来人低弱的惨叫。
金少爷睁大眼睛,被冻得雪白的嘴唇颤抖着,小声问道:“他、他做什么去了?”
中年道士嗤笑一声,“为少爷开路呢。”
……
躲在山崖下的人大多已经被冻得麻木,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人一刀抹开脖子,鲜血泼到雪面上,顷刻间就被冻结凝固。
燕安澜被扑面的血洒到脸上时,勉强从洪流一般涌入脑海的记忆中挣脱出来。
男人高大的身影罩在他头顶,一手按着他的肩,锋利的刀刃从身旁人的喉咙里拔丨出来架到他脖子上,准备送他归西。
护卫长走出符箓保护,身上飞快被冻得僵硬,杀人的动作便也迟缓了一些,他没料到眼前的小子竟然还能挣扎,被他抓起的一团雪砸了满脸,视野一片白,手下顿时一空。
燕安澜反手抓住事先藏在手边的尖锐冰棱,先一步扎进他的脖子里。
鲜血喷了他一手,带着转瞬即逝的余温,燕安澜用力推开他,抬眼看到那片符箓撑起的暖光中,又有几个身影走出来,持刀屠杀山崖下躲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