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直以来江陵都认为自己他年再遇温林风的时候,一定可以坦然自若。
至少能比上学那会强上些许。
毕竟那时心里藏着不可言说的感情。
他自认是个长情之人。
可也没傻到拿一份永不会来的感情折磨自己。
虽然头几年,他的确做过很多蠢事,至今保留了一些难以改掉的习惯。
但习惯终究只是习惯,是因为年岁长了,身体替他记忆下了一部分秘密。
他以为他能心无旁骛地面对温林风。
事实却同他自己的“以为”大相径庭。
一次眼神的相撞,一声“好久不见”,就轻而易举地松动了落了灰的锁扣。
又像是被掩在灰烬下的微弱星火,风吹来,寒灰更然。
那人低声的浅笑,是钻进锁孔里的躁动,试图撬开陈年。
更是将蒙尘的记忆重新燃起的灼灼焰火。
而他依旧那么笨拙地不知如何应对。
永远慢了半拍。
温林风抬手在他眼前摆了摆,还在等他的回答。
“好。”不怎么利落地吐出了一个利落的字眼,“现在就溜吗?”
温林风点了下头,又递给了他一个叉,“但不要浪费食物。”
于是江陵在他面前,把自己的腮帮塞得满满当当,含糊地说可以走了。
引了那人的笑意。
两人拦了车,却不知道去哪儿。
在江陵规规矩矩掏出手机,准备打开某点评软件查询的时候,温林风已经和司机师傅套完近乎,让司机带他们随便去个附近热闹的能吃能逛的地方。
这大概就是他们的不同。
温林风自然而然地坐进了副驾驶。
江陵去到后排,司机座位的后面,贴着门。
这个角度和上学那会儿很像。他们高中是按成绩排的座位,温林风总是坐在第一排的第一个位置。江陵努力追赶,却永远落在他后面几排。
他偶尔会对着温林风的背影发呆。
像个色鬼一样盯着那人修长干净的脖子。
温林风的左边脖侧,有一颗很淡很小的痣。靠近耳根。
很诱人。他想。
然后猝不及防地,前排的人回过了头。
江陵一怔,眼神有些慌乱地躲避着,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真没出息。他骂着自己。
听到衣服摩擦的响动,他猜温林风应该是转回去了,多半还会觉得他无趣,又或是很没礼貌,连说话都要闪躲。
那人的确是转回去了,他们的眼神却在后视镜里撞到了一起。
一个带着小小的慌张,将一双杏眼瞪得更圆。
一个好整以暇似地含着笑,将一双笑眼弯成了月牙。
“我让你那么尴尬吗?”温林风问。
江陵咬了咬舌尖,“没。”
“那你为什么一直都很紧张?”
江陵挠了挠头,总不能说是自己做贼心虚。于是找了个说辞:“大概……太久没见,我有点……”
有点什么,却是没法说出口了。
等江陵再看向温林风时,那人一扬眉,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知道晚饭吃什么了。”
司机送他们到了镇上最热闹的步行街,告诉他们中间往后都是吃的,有很多大排档,都值得一试。
温林风让江陵先下车,自己付了钱,又和司机聊了两句才下来。
“走吧。”温林风道。
“你刚说想到吃什么了?”
“嗯。”温林风点头,“没有什么尴尬是撸个串化解不了的。”
江陵真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他不是尴尬,只是有些上头。
“问过司机了,走到头有一家叫兄弟烤串的最好吃,去尝尝?”
这里的确热闹,人流量比江陵想得要大。
他们两个人并肩走着,在江陵第三次跟人磕碰跌跌撞撞后,温林风走到了他的外侧。
“高考之后,没再见了吧?”温林风先开了口。
“嗯。”
“班级群你也不在,都联系不上你。你这毕业等于断联啊……”温林风感叹道。
江陵表情一顿,齿在唇上磨了又磨,道出一句:“对不起。”
这回轮到温林风哑言了,他刚才不过是调侃了一句,哪能知道江陵当真了,还如此正儿八经地跟他道了声歉。
弄得他哭笑不得。
嘴张了又张,话却卡住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江陵盯着他看了片刻,小心地压着眉问:“我……是不是把天聊死了?”
温林风好笑地“嗯”了一声。
弄得江陵又吐出了一句对不起。
烧烤店人气很旺,满座。门口排了不少人。
但他们运气不错。
正准备过去拿号,就有两个姑娘朝他们走来,问他们是不是打算排队。她们前面还一桌,不过排牛蛙煲的朋友已经排到了,所以烧烤就外卖打包带走。把手里拿的号,慷慨地送给了他们俩。
江陵看着温林风,笑着揶揄:“长得好,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
话音刚落,前台开始叫号了。
会调侃他了,应该没那么紧张了吧。温林风想着,接了一句:“罗马太远,就不去了。烧烤店,倒是可以和江同学一起品鉴品鉴。”
服务员把菜单给了温林风,温林风指尖一转,将菜单推到了江陵面前,“挑食的人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