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谢……”付婉仪把何矜的半句话喃喃重复了一遍,心里已经有种不安的预感,但她还是努力把腰板挺得倍直,偏偏不信邪地冷哼道,“姓谢怎么了?京城里姓谢的多了,谁知道你嫁的是哪一个?”
“哈,你说得也是。”何矜嘴角弯弯,浅浅地盛着笑,明明看得出来付婉仪肉眼可见对她容貌的嫉恨,她还是非要把脸转过来,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微微眯着眼睛,慢吞吞地说道,“那就说详细点儿,家夫,新科探花郎,当朝翰林,谢幸安。
“哦,也就是付小姐口中的,谢郎。”
话音落时,付婉仪发上的金叶子正在日影下一晃一晃地跃动着光,映着她明显有些阴沉僵硬的脸庞,以及紧蹙的眉头和颤抖的睫毛。
在旁边乖得像鹌鹑的高门贵女们也暂时忘了刚才的夺画之仇,兴奋得攥着彼此的手,就等着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付婉仪如何出丑。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也心悦人家谢郎,姑娘家来买画像至少也该蒙个面吧?就算你不蒙面,也不应该这么猖狂吧?就算你猖狂到要抢画,那也不至于大放厥词要抢人一有妇之夫吧?就算你说了……
哈,瞧瞧,怎么样?被人家的娘子当场抓个正着吧?
什么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就是!
凡是在场的人无不替付婉仪觉得尴尬,连她自己也是局促地拿食指指腹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酝酿了许久,终于发出一声轻哼。
认怂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认怂的。
“那又能怎么样?就如我方才说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就算你生得……”
付婉仪又瞪了一眼何矜,想从容貌上挑出她的半分缺点,却望见她虽坐没坐相,但姿态偏偏婀娜得只会让人觉得娇俏,连她脸上浅淡的绒毛都极为纤纤可爱,无瑕的轮廓像被镀染上一层粲然的金边。
付婉仪快气死了,世上怎会有女子能长成这样?
但她绝不认输,只是咬着后槽牙努力说道:“哪有男人不偷腥的?如谢郎这样的人中龙凤,今后必会在朝堂上有所作为,三妻四妾也是少不了的,你能管得过来?”
“管不过来啊。付小姐,还要多谢你恭祝我夫君能有所作为呢。”何矜一点都不气,甚至晃晃脑袋,故意把“我夫君”三个字,一字一顿地咬清楚,“先不说我们夫妇新婚燕尔,情意正浓,夫君并无任何纳妾的念头。哪怕来日我们感情淡了,真有他变了心,三妻四妾的时候,只要我母家不倒,我一日不死,那我也是唯一的、原配大夫人。”
何矜每说一句,下巴就抬得更高一点,话到最后,脖子都快伸成长颈鹿了,还得意地挑挑眉,给付婉仪看。
那语气,便好比有个全民男神偶像,少女们见了都要激动得嗷嗷叫,结果她只面无表情地来了句“就还行吧,毕竟我跟他天天在一起,老夫老妻了”。
哎,就问你气不气?恨不恨?
何矜看得出来付婉仪很气,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能对自己动手,就算是皇帝老子,也没惦记别人相公还能振振有词的道理。
付婉仪气急反笑,她“腾”地站起来,把竹椅给顺便一脚用力踢翻,指着何矜就连声说道:“好,好,好,我记住你了,你最好能把你夫君给看得好,千万别弄丢了!”
“来日方长呢!”
付婉仪磨着牙,连离开的步伐都走得怒气冲冲,扔下她的丫鬟拿着谢幸安的画像匆匆忙忙地跟在后头:“小姐,这画您还要不要了……”
“呵,区区画像有什么好抢的?”她接着回过头又睨了何矜一眼,指桑骂槐道,“瞧你那点出息!”
何矜见把付婉仪给气走了,那些贵女们还岿然不动地在里间杵着,便继续往椅背上一靠,满含笑意地对她们道:“我说诸位,里头不挤吗?不出来透透气?”
邢烟烟率先反应过来,赶紧点头道:“是是是,何二……不不不,谢夫人说的是,我突然想起来今日的女工还没做完,先走了,告辞。”
“我也……要抄的《女诫》也没抄完呢,谢夫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