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迟锦这声爆吼简直石破天惊,几乎能震动方圆十里的气流,外加那极为哀怨的腔调,简直能分分钟登台亮相。
就这功力,何矜觉得他如果生在现代,绝对称得上新一任咆哮帝。
何矜扶着额头,极为尴尬地咳了一声:“他、他怎么也来了?这不就巧了吗这不是?”
“阿矜。”福宁公主拉拉着脸,伸手把张迟锦的画像极为残暴地揉成一团,嘴边噙着抹极度猖狂的冷笑,“你嘀咕什么呢?”
何矜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道:“我说,这、这也太不巧了。”
“呵。”伴着又一阵不屑讥讽之声,何矜只觉自己身边阴风四起,福宁公主直接更为肆虐地把张迟锦的画像从脑门处劈开,一分为二,“阿矜,我有绝对理由怀疑,这个风韵斋的掌柜,是张迟锦的什么人。”
“否则,怎会把旁人都画得千奇百怪,唯独将他一个夸张得这般好看?”
“公主,话也不能说……”何矜解释得小心翼翼,但看见福宁公主杀气腾腾的眼神,还是把声音越压越低,“他长得其实本来也就挺……”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又压过来一阵叫魂似的呐喊:“幸安,幸安,幸安啊!”
“吵死了!”
福宁公主用力磨着牙,望了眼身边的何矜,站在一个正常人的角度难以置信地歪头问着,“我说阿矜,你夫君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时运不济,被这么个玩意缠上了?”
“你可得好好盯着了,莫要让谢幸安跟他学坏了。”
何矜稍稍一愣,答应得十分敷衍又勉强:“哦,好。”
虽说在她心里,谢幸安也绝对算不上什么正常人,跟张迟锦顶多半斤八两。
但这话只能自己想想,可不兴讲。
“嘶,坐太久,脚麻了。”福宁公主揉揉眼眶,边捶腿边晃晃悠悠地起身,“行了阿矜,今儿我也来了有些时辰,就先不给你添乱了,我回去了。”
说完还不忘补一句:“唉,但我估计那讨人嫌的家伙来了,你和谢幸安两个人也消停不了。”
何矜点头:“额,是。”
自己的看法能被好姐妹认同总能让人愉悦高兴,福宁公主听闻此话后,脸上的愠怒顿时少了些,抬抬下巴笑出了声。
这时候接近薄暮,天边仿佛缺了个大口,艳艳残阳在慢吞吞地下坠,裹挟着连亘的绚烂霞光一点点沉沦。
在满目金灿灿的余晖中,福宁公主紧接着就提脚迈步,她挥一挥衣袖,当然带不走云彩,可留下了满地堆积的画轴。
何矜自不去理会满地狼藉,只管抱起来没有惨遭撕扯扔砸,尚还算尸身完好的那三幅,准备回后院搁到自己房里去。
结果她就听见了张迟锦边跑边随着脚步而颤抖的大喊:“幸安,你在哪呢?你都不知道那个公——”
声音戛然而止。
看这情形,除去张迟锦意外喊破音失声了,只剩下一种可能——
何矜停下脚步,躲在路边的大棵盆栽后头,仔细看动静。
果然,那边紧接着就传来福宁公主尖锐凌厉的无情质问之声:“怎么,张公子的话说到一半卡住了?你想说什么?接着说啊?”
三连发问,最为致命。
何矜默默在心底给张迟锦点了支白蜡烛。
张迟锦状如雕塑,心跳直接漏了一拍,整个人在断电几秒之后干脆装失忆地摸摸头:“啊?公主,你也在这儿,可真巧啊。我没说什么啊,我说了吗?”
何矜眯着眼睛,瞧了个一清二楚。
咱就是说,迟锦兄,这招我才用过,你演得还不如我。
“你们,你们都听见我说什么了吗?没有吧?”张迟锦理不直气也壮,直接拿手绕着圈指了一周,转得仿佛直升机的螺旋桨,在没人搭理后他反而硬气多了,“公主你看,他们都说没有,你听……错了。”
“是吗?”福宁公主挑着眉,皮笑肉不笑地从侍女手中要过来小皮鞭,“啪啪”两下子抽着地面,溅了些灰扑扑的尘土在张迟锦的皂靴上,“用不用本公主给你提个醒?你说那个公……公什么?”
张迟锦仿佛变身人形复读机,顺势重复着:“公什么……”
福宁公主又举起鞭子,对准了张迟锦的脑袋,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大喝一声逼问着:“少废话,我问你呢?公什么?”
何矜心道,如果有一出戏能配得上这个气场,那大概可以是《福宁公主倒拔垂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