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还没见到人,但就只听这阴阳怪气贱兮兮的声音,谢幸安也能立马猜出来对方是谁。
但他此刻根本没工夫理会高遂的话里都说了些什么,只精准捕捉到了那几个字眼——“漂亮媳妇儿”。
谢幸安脸色一黑,脑子里顿时闪现出来个斗大发亮的红字:危。
他心里已经开始不悦了,但面上丝毫不表,只是仰头看着书上枝丫遮掩处露出来的那块小小的衣角道:“原来是高指挥使,何不下来说话?”
谢幸安自己并没觉得,但在一边的阿默认为,这话听起来十分有种“来啊,来干仗”的气场。
但他家大人好像不怎么会打架,要不然就……他俩一起上?
可作为年轻人,二对一,算不算不讲武德?
所幸他主仆两个并没等多久,不过片刻之后,伴随着阵树枝折断的清脆响声,高遂一个翻身而下,他奋力挥挥衣袖,没有带来云彩,只携着成堆的落叶,和不知道从哪辈子攒下来的尘土。
“咳咳……”谢幸安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
“大人,没事吧?”阿默一边挡在谢幸安身前,一边使劲挥动着手,给他把尘埃赶紧打散。
高遂只管揣着手在一边说风凉话:“你们做文官的,就是不像样,身子骨弱得很……啧啧,我还听说,谢大人前些日子落水,还把腿弄断了?啧啧,这么……的,不久就要娶亲了,你媳妇儿长得这么漂亮,你怎么护得好?”
这话越说越不像样,且谢幸安最忍不了有人拿何矜来激他,顿时就直接硬了。
拳头硬了。
他只觉得脑子里的那个“危”字此时变得更加清楚膨胀,通红发亮,一个更比六个强。
谢幸安轻咬着后槽牙说道:“这不劳高指挥使费心了,我自己的……媳妇儿,自己能护得好。”
粗鄙,粗鄙之语!
谢幸安虽说这些年落魄得和狗屎一样是不错,但追根溯源,到底也是出身于一品文官之家的后人,即使说话算不上咬文嚼字,好歹也要有作为一个正经文人,身份包袱上的操守和讲究。
在谢幸安家族谱里祖宗十八辈的语录中,就从没听过有哪个喊自己的妻子为“媳妇儿”的,是以他这一声也叫得极为生疏。
“哈哈哈哈……”高遂笑得更狂傲不羁,愈发放肆地嘲道,“没想到堂堂谢大人狠话说了一半给卡住了,竟是因为连个‘媳妇儿’都喊不出口?”
谢幸安:“……”
眼看面前的人似乎是真的恼了,高遂也尽量收敛了点,伸手想拍拍谢幸安的肩膀,却被他退了一步躲过了。
高遂倒也没生气,还是嬉皮笑脸慢悠悠地说道:“不是我说,你那没过门的媳妇儿确实长得极好看,也极有趣,是容易招人惦记……”
“不过你放心,我就是随口一说,对你那媳妇儿是没什么心思的。”高遂接着貌似无意道, “就算有人跟你抢,那人也定不会是我的。”
谢幸安暗暗腹诽着。
你倒是想。
何矜早对他一人情根深种了,没有能容别人插缝的地方。
谢幸安被绕得没头没脑,懒得再跟高善废话,索性说道:“高指挥使,你还有事吗?无事的话,谢某就先行回府了。”
“呦,说了这么些,谢大人不提醒还真是忘了说正事。”高遂清清嗓,从袖中掏出来一把折扇打开,在这秋日里为了装X和营造气氛扇了扇,“谢大人如此轻车简从,是来做什么了?”
“拜祭我爹娘。”
“是吗?”高遂显然对这个答案极不满意,摇摇头继续盯着谢幸安道,“要不然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你和你那漂亮媳妇儿一样,都爱撒谎。”
“我并未撒谎,指挥使若不信,谢某可带你进去看一看的。”谢幸安说罢,阴沉地望着高遂的腰间,“只是有我爹娘的亡灵在,还请指挥使先摘了佩剑。”
“我不去。”高遂揣着手,头也摇得像拨浪鼓,“干我们这事的,哪敢进寺庙?夜里不怕被恶鬼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