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幸安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搭话,何矜也只一直在等着接话回答,因此造成的后果是两个人干愣着谁也没开口,气氛顿时就有些尴尬。
大概是他俩的长相实在出挑得过分,来来往往的公子姑娘们挤过去想仔细看脸的无数。谢幸安生怕像他爹一样引起来踩踏事故,因而只吝啬到带着何矜面朝河水,只留给世人一对傲娇高贵的背影。
“幸安,小矜儿,我没看错,真是你们。”张迟锦说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只字缝里都恹恹的,明显语气没再上扬。
望着两个似乎都别别扭扭的人,他也是面露同情,眼神复杂地捻着宫绦:“你俩的亲事,我也听说了。说实话,这也太……惨了。”
谢幸安和何矜:???
京里最近实在没什么新鲜事,故而他俩被承顺帝赐婚理所应当地成了那些吃饱了撑得的贵人们的饭后谈资。但鉴于人与人之间传话极易出现偏差,各自的立场和偏向都有所不同,导致了几种版本的风靡盛行。
虽说谢幸安跟何二小姐本身的名声都不甚好,可无奈这谢公子自从中了探花又得陛下青睐后,京里人像从没认识过他一样,对他的夸赞也跟着水涨船高。
那转变速度,比起来当年范进中举后,他老丈人喊他的称呼从“现世宝”变成“贤婿老爷”的情形是难分伯仲。
是以,除去那些指望着靠言情话本卖银子的书生笔下那种“霸道小姐爱上我”似的浪漫桥段,大多数人没有一丝顾虑,选择把流言的矛头直接指向了何矜。
意思大概是说这声名恶臭的二小姐本性难移,一时兴起发了疯,看上了这个前途无量的探花郎,当众对谢大人是又亲又抱没脸没皮,害得人家毁了清誉,使这么纯情的公子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了跟她成亲。
——对这一版本的说法,张迟锦当即义愤填膺,拍桌怒骂道一派胡言,绝不可能。
于是他又打听到了另一种说法,还顺便牵扯到了那个行事极为荒唐无度的承顺帝。
据说这个皇帝老爷在喜宴上喝多了酒,醉眼迷蒙中望见男貌女貌的何二小姐跟谢大人,登时拍手叫道“好一对金童玉女”,随后就当场乱点鸳鸯谱,非得把他们凑成一双两好的恩爱夫妻。
——如果真是这样,君命不可违,被强行牵红线,他的好兄弟和小矜儿也实在太惨了。
谢幸安跟何矜显然并没听过这两个离谱到没边的版本,反正他们本来名声就臭,根本不在乎什么流言纷纷。于是两个人极有默契地大眼瞪大眼,好像在问对方道:“知道他在说啥吗?”
尤其是谢幸安,他尚未来得及解释,还以为这个好兄弟因被他横刀夺爱而伤心过度,直接疯魔,开始胡说八道了。
“迟锦,其实,你听我说……”
谢幸安支支吾吾地想说,却找不到话头,又感觉似乎没什么可说。
“幸安,你不必说了。”张迟锦托孤似的长叹一声,重重拍了拍谢幸安的肩膀,正色里头又带着点难以压制的哭腔,“既如此,小矜儿就托付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啊!”
“咳,你放心,我自会好好待她的。”
何矜略微偏过眼去看谢幸安,只能望见他极小一部分的侧脸,可是他眼神清明,声音坚定,表情严肃,全然不像是在随口应付。
何矜三省吾身,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个没心肝的小垃圾,从来把他看成个绝情泯爱的纸片人,还暗戳戳地没少说过他变态。
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何矜正想着,张迟锦接着又转过去面向她喊了声:“小矜儿。”
“嗯?”何矜轻轻应了声,她惊艳绝伦的脸在这昏暗不明的夜幕里,越发像颗莹白发亮的明珠,飘飘荡荡地悬到天边去,“张公子,多谢。祝你也能早日觅得佳人,同她‘白头不相离’啊。”
白头,不相离。
谢幸安低头沉吟了一声,舌尖划过上颚,微微的痒意扫荡喉头。
“好。”张迟锦的眼里隐隐含着光,即使他也骂过好几句承顺帝荒唐,抢了他的小矜儿,但他心里也明明知道,他跟何矜那事连八字的一撇也根本没画上,从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即使何矜嘴上没说拒绝,谢幸安也没好意思赶他走,张迟锦也知道,他怎么看都是多余。
他应该在府里,不应该在这里,看见他和她多甜蜜。
“行吧,那你们继续,我就……先走了。”张迟锦抑郁难解地捏着袖口,使劲了两下,又缓缓放开,一个人把脚步返折了回去,痛下决心伸手拒绝道,“让我自己走就行!你们不用送了。”
两个人嘴上客气,却极有默契地腹诽,本来……也没想送的。
谢幸安这下知道张迟锦彻底撒了手,他只觉整个人无比放松,心里顿时没了包袱。
待他刚想开口意欲问何矜饿不饿,就听见她的肚子抢先一步发声抗议了。
何矜愤恨地一把捂住小腹。
兄弟,第二次了。
我不要面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