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龙小云却跳了起来:“死丫头,你敢咒我?”
少年高举起手掌,左手揪住了女孩子的衣领,立即就要给她个大耳刮子。
余碗碗连躲都没有躲。
她正低着脑袋拿铜壶准备倒茶,暗想这回花瓣得多放一些,不好吝啬的。年轻客人突然发怒,也只当做是抽风,完全不懂他在鬼吼鬼叫些什么。
但龙小云并没能打着小妖怪。
他的右手腕,被楚留香给牢牢抓住了。
盗帅步法无比迅捷,不知何时闪身而出,眼中含了丝愠怒:“好好的,为何打人?”
他微笑时充满魅力,如今沉声竟稍显冷酷,纵然衣饰有些滑稽,也无损于成年男子的威严。
少年愤然,想以内力震开,却发觉自身真气纹丝不动。他惊疑不定地瞪视这跑堂的男子。
楚留香缓缓松劲,低声冷冷道:“本店可不是开来给江湖人砸场的。”
在这一刻,他不是楚留香,只是个遵纪守法的酒馆跑堂,并且无比痛恨以武犯禁的家伙们。
龙小云轻轻哆嗦了一下。
他虽少年老成,小小年纪便满肚子阴毒算计,但自然并不是个傻子。眼前这个穿围兜戴袖套、身上还传来一股臭咸鱼味儿的男子,怕是位厉害的高手。
“我是你们这儿的客人,我付了钱的,你要对客人无礼么?”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在长凳上坐下,这回非但二郎腿不敢翘,连根手指头都不敢抬起。
楚留香含笑道:“自然不会,请稍等,饭菜已在准备了。”随即高声向厨房传唤。
郭大路在里头昂声应了句好,同时间,双刀剁碎肉的笃笃响声传出,听得龙小云又是一激灵。
——这莫不是一家黑店罢?
莫非李寻欢只进不出,已死在里头了?
阴间的环境坚定了这个糟糕的想法。
龙小云有点坐立不安,他低着头不吭声,实际眼角余光已在偷偷寻找着夺路而逃的突破口。
顿了顿,他转向软乎乎毫无威胁的女孩子,满面歉然:“小妹子,对不住,方才都怪我心急气躁,其实那人是我亲叔叔,我担心他的安危,这才险些失手打了你……你若不乐意,打我一巴掌出出气?”
这丑丫头仿佛脑子有些不正常的,莫说当时躲也不躲,连后知后觉的气恼后怕也不曾有,如今正在两个杯子里倒水玩儿。
闻言,余碗碗咕嘟咕嘟把本来给客人倒的花茶通通灌进自己嘴里,怏怏道:“我不气啊。”刚刚要是打着就好了,反正疼的是他。
她暗戳戳瞪了一记自家老大哥。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决定还是回厨房打下手去,终归谁也欺负不着这看似娇弱的女孩子。
死跑堂的一走,龙小云自觉可以瞬息间挟持住少女的性命,心头大松,语气也就没方才那般小心翼翼:“你快说,到底有没有见过我讲的那个人?!”
余碗碗仰头,稚嫩的面容流露出思索。
然后神秘地朝对方招了招手,示意其附耳过来,要同他说些悄悄话。
龙小云心头有些激动,暗忖道:
——好哇,他果然是进来了这里,是知道我偷偷跟着,还想藏躲?哼,这回我非要了他的命,为我爹报仇不可!
小妖怪的声音很轻,轻得他耳尖痒痒的,要很费神才能听清楚女孩子软糯的语声在讲些什么。
她期期艾艾道:“这是另外的价钱。”
龙小云当场就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差点就拍桌而起,是仅剩的理智让他沉吸一口气,自腰间又抽出张面额不小的银票:“够了么?”
余碗碗咂了咂嘴,眯着眼儿看清了上面的数字,又检查了一下应当不是假丨钞,才叹息道:“就……差不多罢,唉,真是亏本生意。”
意识到这才是最大的奸商,少年咬牙切齿地加了一张银票,气道:“他、到、底、在、哪、儿?”
收好所有银两银票的小妖怪吹了个口哨。
这个轻巧的仪式没能成功,于是盈利的快乐少了几分,她不信邪地又试了两次,还是只吹出了凉气。
顿了顿,在龙小云的瞪视中,余碗碗懒洋洋地将方才李寻欢只抿了半口的冷茶递给他:“你把这杯茶喝了,自然晓得他去哪儿啦。”
若换了平时,龙小云自然不会随便吃喝外头不干净的东西,但此刻他已急红了眼。就像个压上了无数却没结果的赌徒,头脑一热,身家性命也可不顾。
他仰脖,将那冷掉的花茶一饮而尽。
随即冷笑道:“如何?现在姑娘可告知了么!”
余碗碗眨了眨黑白分明的月牙眸,爪子一抬,朝着客人柔声细语:“茅厕得穿过厨房,再拐个弯儿,在后院呢,需不需要我领你去呢?”
“——你个丑……”
以为自己被戏耍的龙小云勃然大怒,张口就想从余碗碗本碗开始问候她的祖宗十八辈,奈何三字刚脱口而出,便猛地停住,夹紧了双腿。
他突觉体内有一股汹涌澎湃的厕意,乍然来袭,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