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该不会就是密谋反董的狼人局吧?
祢衡见对方迟迟不应,正以为他不愿出门赴宴,谁知还未出口询问,林襄却先一步抬起晶亮的眸子,星辉漫漫,闪烁着琥珀色的光彩,就这样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然后认认真真地问:“我只负责吃就可以吗?”
如果真有这种好事,麻烦这种筵席让她蹭上一辈子!
祢衡忍了忍眼底笑意,终究还是没能成功,“都随你。”
反正是丢我的人,敞开了吃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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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长安的第六日,荀彧便自驿使手中,收到一封来自冀州的家书。
信中先是向荀彧简单问好,而后才将林襄跑路一事毫无保留地付诸纸上,甚至还于末尾处誊抄上林襄的诀别信主旨——“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万年不变的温和表情还是成功碎了三分,荀彧来不及同荀攸等人细说,甚至来不及前去郭瑾府中拜会,表明自己远赴长安的深意,便已打包起拆封不久的行李,去向叔父荀爽辞别。
瞧见自家世侄如此心神不宁的模样,荀爽心中大觉有趣,面上却未表现分毫,只将昨日收到的请帖递到世侄跟前,语重心长地开口叹道:“董贼乱政、奸佞当道,王司徒以寿宴之名,实行谋诛贼枭之事,叔父心虽有余,然力不足矣。”
说着,将荀彧扶起落座,“文若需同公达代我前往赴宴,以谢王公相邀之意。”
“可……”荀彧正待解释,视线对上自家叔父专注热切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颔首应下,“既是叔父之托,彧焉有不从之理?”
若是无缘,就算自己现在飞回冀州又能如何?
照样还是寻不着对方半点踪迹。
思及此处,荀彧悬了许久的心脏终是缓和下来。静候荀攸下朝而归,荀彧同他小坐片刻,又将心中烦忧之事讲与他听,荀攸捋着面上短须,听至末尾,竟忍不住笑出了声响。
“难怪,叔父向来不懂女子心思。”
荀彧登时如坐针毡,不知荀攸缘何出此一言,可再问时,对方却满面高深,并不肯同他细细道来。反而唤来车驾,说是时辰已到,须得先去王司徒府中静候才行。
荀彧同他乘车共赴寿宴,宴席上并无独特之处,无非是管弦铿锵、鼓乐齐鸣。
席间氛围还算浓厚,觥筹交错之间,倒有几分太平盛世的假象。然而好景不长,酒过三巡,随着一道长长的钟鸣,席上歌姬尽皆鱼贯而出,仆从乐师一同躬身而退,众人停下举杯作乐的动作,随着王允几句激情昂扬的言论,顺利开启了抨击董贼祸乱朝纲的辩论盛会。
荀彧只倾耳听着,什么“国之大贼,杀主残臣,天地所不祐,人神所同疾”,什么“性刚而遂非,终难济也”,大都是些高风亮节的场面话。荀彧挑唇笑笑,正要饮尽杯中清酒,耳边却钻进几句异样的嘲讽。大抵是说郭瑾、贾诩等人作为董卓爪牙,实在有辱士人之风。
不自觉便已拍案而跽,荀彧正要出言辩驳,谁知方一抬眸,便瞧见筵席尽头处那道熟悉莫名的瘦挑身影。虽不如自己印象中那般窈窕有致,可乍看之下,确实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可能是她,她怎会从冀州独身一身跑至长安,还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王允寿宴之上?
定是自己看错了,定是那封信在作祟。尽管如此想着,荀彧还是忍不住频频向方才那人瞧去,待瞧见对方细腻如雪的柔荑素手,方才的理智推测又全数成了空谈。
本欲直接起身对峙的动作还是压抑在良好的教养之下,荀彧待众人商议话罢,又听乐声重新响起,众位歌姬再次列队而入,挥舞起如蛇水袖,他这才附耳至王允身侧,恭请他借步说话。
王允本以为这位荀氏青年莫非是有何诛贼良策,谁知出得门来,却听对方询问起东侧末席的宾客又是哪位。王允大方取来宾客名册,仔细比对,这才恍然出声:“荀君所言,正是祢郎中,祢衡。”
祢衡?那便不可能是唐谙。
荀彧谢过王允,重新落座归席。谁知刚刚坐正,再向方才那处瞧去,那位祢郎中却早已没了人影。没由来的,荀彧心中忽而钻出几分失落,几乎是瞬间便没了筵席的兴致。
他偏头同荀攸解释一二,方向王允抱憾请辞,慢悠悠出门而去。
荀彧出门后便绕着院墙向府后的小巷走去,由于将车马留给荀攸,他只得借着昏黄的月光走近路返回荀府。荀彧瞧了瞧远处天色,阴云四合,只余下月影处朦胧不定的微光。
正要继续抬步前行,谁知步子还未迈开,便听一道清脆的惊呼自头顶处传来。
荀彧下意识伸开双臂,便见一抹青色从天而降,而后稳稳砸进自己怀里。
熟悉的香味铺天盖地袭来。
自以为逃出生天,并打算冲接住自己的好心人道声“感谢”的林襄:“……”
最怕空气突然地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