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荀彧稳稳抱住的瞬间,林襄脑中闪过无数弹幕,其中其为清晰的一条便是——卧槽,药丸。
她本是代祢衡赴宴,想着自己只要不作死提出什么新潮反大流的观点,纵使天王老子在场,自己也定会安然无恙。然而林襄没想到的是,幻想中的天王老子倒是没来,来的是被她修书一封狠心抛弃的家夫,荀彧。
这简直比众人口中谈论的董卓还要叫她闻风丧胆。
林襄不能保证荀彧有没有收到冀州的家书,毕竟方才迎进门中的媳妇不出半月便跳墙跑路了,还留下一封酷似和离书的诀别信,这放到任何大家族头上,都是不可外传的家丑。
若是荀彧得知自己跑路后非但没有踏实做人,反而抱住祢衡的金大腿在长安城中混吃蹭喝,他估计会当场血压飙至两百,然后将她捉回家去听凭族中处置。光是想象荀绲那副老学究的认真模样,林襄便已止不住双膝打颤。
若是让她誊抄妇德三百遍,那还不如休了她来得痛快。
不行,她还是得跑。
趁着荀彧邀请王司徒后堂谈话的空档,林襄塞下最后一口炙羊腿,然后弓着身子,悄无声息退出了丝竹陶然的筵席,为防被恰好出门寻觅自己的荀彧抓个正着,林襄弃了正门,顺着司徒府的内院一路摸至后墙。
确定好自己逃跑的方位,林襄借助后院的高大楸树,灵巧攀上墙头的瓦片,正要一鼓作气跳至墙外,谁知不知打哪儿窜出一只白花黑点的野猫,林襄被它的猫爪一击,顺利翻滚着滑落墙头。
然后,林襄落进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
是荀彧,林襄嗅着对方衣袍间的幽幽香气,想象中的恐惧没有如期到来,心中反而被那股数日不见的思念团团塞满,若再细探,还有几分摸不清他会如何反应的忐忑与不安。
荀彧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夫人?”
想着自己如今的男装打扮,林襄垂死挣扎着,将自己的面容侧隐在他怀里,拒绝承认自己与他的夫妻关系,“在下平原郡祢衡,阁下想是认错了人?”
由于男装马甲的作用,林襄不仅生出喉结的男性特征,就连嗓音都变得粗缓清和了起来。荀彧没再言语,借着皎洁如玉的月光,就这般认真瞧着林襄的模样。
他的薄唇紧抿,似乎压抑着滔天的风雨,林襄不由渗出几分冷汗,拼命挣扎着想要下地行走,却被荀彧收紧的双臂牢牢箍进怀里。
林襄正要再作掩饰,谁知话音未起,方才那只作恶的野猫亦跟着稳稳砸落下来,生生砸掉她牢牢束在头顶的发冠。
玉冠”咣当“摔落在地,鸦羽般黑亮如瀑的长发瞬间散落在肩头,伴随着不远处猫咪的呜咽惨叫,林襄亦跟着痛苦“嘶”出一声冷气。
荀彧终是舍得将她放下,林襄双脚着地后,当即捞起自己滚落的发冠,心疼抱进怀中。荀彧慢慢向她逼近,林襄不知所措地倚上身后的墙壁。
渐渐地,荀彧将她困在双臂之间,右手垫在她腰上,左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林襄乖乖任他抱着,他的眸子里似有海浪喧天,林襄吞一吞口水,本以为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谁知荀彧只是温柔道了声:“疼不疼?”
林襄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方才竟被树上的枝叶不慎刮出一道染着血丝的划痕。林襄怔在原地,就这般疑惑地瞧着荀彧,没有质问,没有怒火,甚至没有冷漠与忽视,他表现出的从来都是怜爱与温柔。
没有人能拒绝温柔,她也一样。
林襄双眼通红,本想别过脸去不再看他,谁知脑海中蓦地传来小系统的兴奋尖叫,“姐姐,好感度+30!”
为什么?林襄眨了眨眼,水汪汪的眸子倒映着漫天星辉,灿烂的仿佛不含半分尘烟,为什么偏偏要在自己打定主意离开的时候,告诉她荀彧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
林襄摇摇头,“不疼。”
瞧见你,便忘了疼痛。
荀彧笑一笑,转而拉起她的右手,就这样稳稳攥进掌心。袍服雅正的青年将她带出狭小昏暗的巷道,进而堂皇行在宵禁前的街道之上。傍晚街上行人稀疏,只有寥寥无几的商贾游民间或路过。
虽是如此,林襄还是觉得两人牵手逛街的举动太过亲密,每每有人驻足而望,总要挣扎着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指,荀彧却并不叫她如意,反倒同她十指交扣。
滚灼的热度自他掌心传来,林襄熏得面色通红,脑中一遍遍想着荀彧不是最为注重君子之道吗?自知无解后也只能任他牵着自己,默默跟上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