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林襄慌忙合上帛书。
荀彧惯来崇尚君子之风,这种不经同意便擅自拆阅他人信件的行为,定是为他所不齿的吧?林襄果断关好漆盒,又将其稳稳放于外间书案处,这才默默爬回床榻。虽说方才只是大体瞧了瞧字迹,可就算如此,她还是不小心瞥见一个熟悉的名字,郭瑾。
原来荀攸这般焦急送信回家,只是为了将郭瑾的近况告知荀彧吗?那个人是发生了什么急事,需要荀彧关怀引导?还是终于看清心中爱意,打算与他旧情复燃,作对神仙眷侣?
林襄心中如有万千蚁虫啃咬,虽是如此,她还是闷头钻进被中,开始思索自己今后该当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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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头,袁绍自得知荀氏全族迁至冀州,便留心关照、奉若上宾。
想着如今董卓残暴、藐视天威,不仅擅自废立君主,竟还携幼帝迁都长安,动摇汉室基本。如此胡为,天下乱势已定。而群雄逐鹿之际,人才招揽更是被推到了至关重要的位置。
也正因此,袁绍这才赶在荀彧新婚之喜,亲自登门拜贺。
自然,恭贺新喜是假,意图邀其出山相助才是真。
听闻冀州牧袁绍亲自登门道喜时,荀彧正守在林襄榻前,见妻子面上红晕褪去,鼻息舒缓,已有好转之兆,荀彧这才嘱咐下人莫要进门叨扰,自己则重新整衣迎客。
袁绍先是入室拜见二龙先生,荀绲热情拜谢袁绍接纳厚恩,两人执手畅谈片刻,方见门外不远处,行来一位宽袍磊落的青年。隽秀通雅、卓然高群,无怪效力在自己麾下的荀谌,会多番赞美这位才华横溢的弟弟。
荀彧端正行礼,袁绍爽朗笑笑,继而将他扶起落座。众人攀谈之间,袁绍丝毫不避讳自己几欲招揽的心思,荀绲亦看出袁绍登门的用意,不待他开口明言,便冲自家儿郎亲切询问:“为父见彧儿面生愁绪,可是有何事烦忧?”
荀彧知晓父亲之意,忙拢袖而揖,冲荀绲先行感叹道:“父亲有所不知,谙儿染疾卧榻,彧忧心惶惶,唯恐片刻相离。”
言外之意,我老婆病了,她离不开我。
听此来回,本欲提出招揽之说的袁绍忽而哑口无言。毕竟人家燕尔新婚,妻子又突然染疾,自己若此时开口相请,多少有些失于礼数。
如此想着,袁绍咽下口中话,只觉来日方长,下次造访再作邀请也算不得迟,因而不待用膳,便早早辞别而去。
林襄正睡得迷迷糊糊,忽而感觉额上传来一片暖意。温柔的,让人不自觉便要沦陷其中。林襄抬眸瞧去,果真瞧见荀彧漾满笑意的双眸。林襄挣扎着便要起身,荀彧认真为她垫好靠枕,这才小心翼翼将她扶坐起身。
荀彧自然落座于榻边,见她气色大好,这才含笑开口:“夫人可还难受?”
林襄摇摇头,唯恐荀彧忧心,亦跟着添上一句:“不难受,方才还用了两份汤饼。”
荀彧敛眉轻笑,手指却顺势抬起,为她抚顺鬓间的发丝,见她直直瞧着自己,这才凝神反问,“夫人在看什么?”
我的老天鹅,这就是传说中美而不自知的人吗?!
林襄忙摆摆手,只说自己病糊涂了,脑子不太灵光,就算瞅着大白菜都能发呆许久。谁知闻此一言,荀彧却握上她纤细的手指,然后在林襄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倾身凑近。
望着面前逐渐放大的俊脸,林襄的呼吸都忍不住跟着微微凝滞。他的气息是那样强烈,明明带着安抚人心的幽香,却叫她的心脏如擂鼓般狂躁个不停。
林襄正要说些什么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荀彧却轻轻抵上她白净的额头,许是感应到她热度确已消散,荀彧这才轻声笑道:“如此,彧便安心了。”
好家伙,试个体温而已,至于搞得这般暧昧?险些叫她怀疑自己的心脏莫非出了问题。
林襄正平复着自己凌乱的呼吸,荀彧便已端端退回原位,他的手指仍同林襄牢牢交握,说出的话却是酝酿已久,仿若惊雷一般。
“彧明日或要远赴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