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一阵响,两人都栽到了床下。卿笑寒的脑袋恰好枕在祁纵的肩头上,终于心满意足,扒拉着他不动了。
“嘶……你有病啊?”
卿笑寒是睡好了,祁纵却被砸得眼冒金星,气得发丝乱翘。考核还没完成,他不能浪费时间,只能是一边拖卿笑寒起来、一边敷衍地道:“你再动手动脚,就会成为修真界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揍得满地找牙的正道公子。”
杀气毫无掩饰,怀中人感觉到了,于是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侧颈,乖巧又无害。
祁纵脸色涨红:“……这样是没用的!”
难以否认,也难以承认,卿笑寒很擅长给他拱火,也很擅长让他有火发不出。
祁纵绷着脸,开始自我安慰,最终决定不和十六岁的小鬼置气,他爱怎样怎样好了。
祁纵拉过被子,想把卿笑寒卷成一条。可就在碰到锦被的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哪里不对劲。
进入天上人间前,这座青楼人声鼎沸,门庭若市。此时月上中天,正是她们生意最红火的时候。
可现在侧耳细听,房间里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得出奇。
门窗都关着,只有月色透过窗纱,在室内无声地浮动。那些纵情的欢笑、放肆的行令,连同彻晓犹闻的笙歌,一并被隔在了屋外。
祁纵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锦被,绣线倏地崩开,露出好几根纷乱的线头。被套也轻轻一蹭、便开裂破碎,像是刚被盗出来的随葬品。厢房一角,香炉里尽是烧完的白灰,全部潮湿发霉、凝成了硬块。
有古怪。
一个女子忽然笑道:“嘻嘻。”
“谁?!”
祁纵一惊,环顾四周。他进来的时候明明确认过,这是一间空房,不可能藏人。他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遍,忽然停下,定在了床对面的铜镜上。
房中无人,镜中有人。
一面铜镜挂在墙上,镜面清光湛湛,似一屏浮动的水波,不经意间就要把照镜人吸入幽暗的彼世。镜里映着的,正是厢房,只不过坐在床上、面对铜镜的不是祁纵,而是一个女人。
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她梳着古艳的堕马髻,一双葱白玉手,轻抚乌发,身上的衣裙在多年前曾风行一时,为她衬出了一种揉碎风尘的美感,颦笑之间,媚眼如丝。
但这媚眼抛给祁纵,还不如抛给瞎子。要不是她在镜子里待着,祁纵已经拔刀砍下去了。
女人见少年看着自己,又像赏乐子似的,冷不丁轻笑一声,道:“嘻嘻,小官人哪——值此良辰美景,可愿与奴家提灯同游?”
祁纵保持警戒,没理她。
此情此景太过诡异,他不禁猜想:开坛考核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而是暗藏玄机。或许这里发生了什么怪事,院长们才用此处的一样东西命题,让新生们来发现解决。
如果是这样,考核就不仅要取走目标物品,还要探究出隐藏的秘辛!
祁纵走向房中的铜镜,感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正拉扯召唤着他。而镜子边缘泄露出了暗色的东西,这才是最可怕的——
魔息。
世间万物,妖精鬼怪人神灵,只要被魔息感染、或者自发堕落,都可能变为魔物。但凡魔物现世,无不是腥风血雨。
在祁纵身后,他的右拳已慢慢贴上了左掌,时刻准备拔刀。他越走越近,越看越觉不对。
不论是镜里还是镜外的厢房,都干净整洁,镜框上却焦黑一片,像是被扔进火堆里烤了整夜。尤其是镜面下方,溅上了不少焦褐色的颗粒,从中呲出一道狰狞的裂痕,贯穿了整面铜镜。
祁纵当着镜中女人的面,碰了碰那些污点,放到鼻尖轻嗅。
竟然是烧干的血!
染血的古镜,绝对是凶器,没有人会挂在卧房。祁纵抬眸,却发现镜子里的女人不见了。
此时此刻,镜中的房间干净柔和。月光为一切物品都笼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晕,虚幻又美好。祁纵疑惑地一扬眉,目光突然凝固。
他的眼珠缓缓地转动了一下,看向镜中自己的身后。
只见卿笑寒坐了起来,神色和刚才的镜中女人一模一样,正笑而不语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