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纵的表情裂了。
他因为命格带煞,向来与人保持距离,今天却睁眼就见到一个仅着中衣的活人、和自己睡在同一个被窝里。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正道之首的公子!
祁纵瞬间清醒了,这才发现床头挂了枚木牌,上面写着卿笑寒的姓名。另一边的空床头也挂了一枚,在晨风中翻过身,露出“祁纵”二字。
祁纵:“……”
他昨夜疲倦大意,竟没留神睡错了床。
祁少主瞅瞅木牌,又瞅瞅床上浅眠的对头,脑子里“嗡”的一声。他一骨碌爬起来,同手同脚地冲进沐室,三下五除二洗漱之后,火速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
祁纵面红耳赤地来到学舍。
讲坛有东南西北四间学舍,分别对应着文武器丹。祁纵修刀,分在南院,一进门就看见邵临枫坐在前排,正冲他招手。
想到是这家伙给自己领的宿阁,祁纵就想跟他打一架。幸好,他按捺住了冲动,紧抿着唇,闷不吭声地在后排角落坐下。
一席两人同坐,他这条书案是空的。其他同窗怕折寿,都不来与他同席。祁纵默念清心经,尽力平复心境,不要再想卿笑寒的事。
结果不久后,他便听人说:“祁少主,借过。”
祁纵:“……”
祁纵看着今早躺在身边、现在站在案边的卿笑寒,怀疑这人是故意跟他找茬的。
其他学子也注意到了他们,霎时间,整间南院都安静了。前排的两个剑修一脸兴奋,握拳低声喊道:“打打打,打起来!”
可祁纵既不想和卿笑寒同席,也不想和卿笑寒打架。他怕自己的遗像又出现在全天下修士的灵讯印上。
于是祁纵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整个人往身后墙面一靠,两腿交叠、高高跷起,把卿笑寒的入座之路彻底堵死。
然后他波澜不惊地望向此人,装出冷淡又倨傲的模样,示意:滚。
卿笑寒沉默片刻,温声开口:“若您行动不便,在下可抱您进去。”
“!!!”
祁纵立刻弹到了座位最里。他缩起手脚,戒备地瞪着卿笑寒,想用目光把这不要脸的正道狗扎成筛子——
败徳之徒,无耻至极!
卿笑寒却客气一笑,施施然提衣落座,仿佛只是再寻常不过地问候了一句。
祁纵的心里翻江倒海,皱眉收回视线,登时收到一众同窗围观的目光。他迅速地摆出了漠然的神情,装作并不在意。
有两个同窗见他们真坐到了一起,当即抱起书案,窜进了隔壁。
前排看好戏的剑修索然无味,转回去悻悻道:“这都没打起来,可惜了。”
“长生殿少主祁纵,也不过如此。”
祁纵:“……”
有事吗???
剑修继续嘀咕:“嘿,打不打其实无所谓啦,只是他们打了、正邪同盟完了、我们就不用听学了!”
“就是就是,听说每日布置课业、定时安排考核?折煞人啦,可怕得很!”
祁纵:“……”
没事了。
这时传来七声钟鸣,南院院长踏进了前门,是先前用符箓修复讲坛的老者。听邵临枫说,此人是书剑宗的书派祭酒苍泽子。祁纵和卿笑寒刀剑相击,崩坏讲坛,也是他修回原样的。
祁纵不禁羞愧,立志不论如何都要专心听讲,不辜负苍泽子为他们消耗的灵力。
结果半刻钟后,苍泽子讲到了《讲坛戒录》的第三篇九则七十六条,祁纵也趴在书案上睡得人事不知了。
卿笑寒仍安静听着。在他的眼角余光里,日光透过窗棂,左手边的少年正在熟睡,面颊上树影婆娑,把冷白的肌肤浸出了暖意。
苍泽子在三尺台上大声朗读:“《讲坛戒录》第七十八条!坛内禁止男女交往过密,违者召见双方师长,各罚抄书百篇……”
他们这一方小小角落,却无人打扰。卿笑寒索性侧目,望着祁纵,直到祁纵耳尖一颤,悠悠醒转。
祁纵刚才睡得迷糊,老觉有人看自己,睡不踏实。他揉揉眼睛坐起来,四周的同窗们却都在各干各事,听课的听课、开小差的开小差。旁边的卿笑寒目视前方,正看着苍泽子。
并没有人看他。
可祁纵发现,自己的煞气减弱了!
这下如遭雷击,他精神了。其实早上出门时,祁纵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当时情绪激动,他没留意,现在才发觉。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足,发现全身的煞气都大打折扣,蔫蔫地蛰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