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除你之外,没人能强迫你“喜欢”
“路易斯……你不拒绝的话,以后我就这么叫你咯。”
“我是伊秋,我不介意你叫我的名字。”
尽管已经用上了最为温柔的语气,伊秋还是沦为单口相声的演员,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小贝多芬的回应。
想来也能理解:被一个算得上陌生人的女性目睹那样的场面,即使是她出手让他免于受伤,男孩或许会囿于破碎的自尊,只想呆在自己的世界里。
伊秋只是默默地注视了贝多芬一会,轻轻站起,挪到他身边坐下。
车内只有裙摆摩挲的声音,车外的马蹄和车辙有序地回响着。如果摒除人声,这里的确称得上无比安静——但过分安静的车厢,并不适合男孩。
他才遭遇并不美妙的事件,需要时间恢复自我。太过寂静的空间容易让人思维发散,自处会变成黑洞,最后的结果反而是吞噬和迷失。
他需要有个人在身边——可以不说话,但一定要让他有“并不是独自一人”的意识。有些痛苦不用特意找人分担,只要不是孑然此身,总能放下。
再无害的目光对此时贝多芬而言也会是一种压力。伊秋知道,因此她选择坐到他身边,让他离开视线的压迫。
男孩因她陡然的行动僵直了背。
“路易斯,我就当你默认咯。”
靠在车厢边,伊秋扭头看向窗外轻语。眼尾余光一扫,小贝多芬愣了片刻后渐渐放松。
词汇在和风里消散。
她闭上眼假寐,不奢望他开口。
马车拐过路口的弯,车厢微微有些晃动。
伊秋稍稍挪开头,避免和车窗玻璃亲密接触。
“嗯。”
她蓦然睁开眼睛。
良久的沉默过后,男孩迟到的回应像一场虚幻的梦。
贝多芬的声音比飞舞的花瓣更轻柔。
风停,飘扬的花瓣坠地——
这,是真实。
……
回到行馆后,坐在长沙发上的贝多芬依旧无比安静。他的房间早已安排好了,但他一点去看看的兴趣都没有。
小狮子收起了他的傲气和活泼。规规矩矩的端正姿势,小提琴简单地放置在腿上,双手捏着琴弓搁在琴上……要不是看到他的手指时不时在弓柄上搓捻,几乎会被误认为是只乖巧的人偶。
伊秋想起刚刚下马车的那一幕。
本以为贝多芬吭声后就没啥大事了,她在车门外给他递手想牵他下车。结果举到手都酸了,贝多芬才扭过头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她手心。好歹人终于带回来了,结果刚落脚,他又开始扮深沉。
嗯,这是一只易感期的小狮子,环境换了之后,他可能没有安全感。
伊秋有些迟疑,她贸然把贝多芬带离他熟悉的家是不是太冲动——这个孩子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他的拘束。她一扫厅堂内的陈设,对他的敏感心下了然。
有距离才会陌生,陌生感又会加重距离。
现在能最快和小狮子熟络起来的办法,不是让他被动接受,而是需要他自己主动走过来。伊秋有些头痛,该怎么做才好呢……
女仆端着一盆水进来,水里飘着零星的薄冰。
瞬间,左手的胀痛像被放开暂停键,一股脑儿地窜上头皮,令伊秋不禁捏着手腕龇着牙。
好痛!要快点冷敷。
伊秋给女仆使了个眼色,她不习惯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侵蚀,这种小事自己来就行。
女仆顺从告退,屋子里除了多一盆水外,又回到了原点。
纱布毛巾里的水被挤出,淅淅沥沥的水声打破寂静。
伊秋皱着眉单手处理着毛巾,左手仿佛跟身体断开联系,手指不听使唤不说,一动就火辣辣地疼。水很凉,冰水从右手指缝滑下的触感去配合左手的钝痛……语言是那么苍白。
这个毛巾怎么那么长,单手好难拧啊!
“笨蛋伊秋……”
“哈?路易斯你说什么?”
身后小狮子好不容易开口,伊秋却因为和手帕较劲没有听清。毕竟左手的疼痛已经让她没办法再分出多余的注意力了,她只想快些把毛巾附在手背上。
手帕被人抽走丢进水盆里。
“喂,你干什——”
小狮子一抬眼,伊秋的话就被堵在喉间。男孩肃穆的眼神里,隐隐还跳动着怒气。
不愧是乐圣的幼年版,完美重现了游戏祭出的那张贝多芬经典画像的表情。
不由分说地,伊秋被他推到沙发里坐下,旁边就放着男孩一路上都没舍得脱手的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