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陆小凤喃喃道,“我都快怀疑你到松江来,就是为与我相遇了。”
“为什么我不会是松江人?”裴信玉轻笑,陆小凤耸了耸肩:“你是松江人?”
他的语调轻轻的,末尾带着小勾子,是带笑的不信。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裴信玉摇头叹息,变相回答了陆小凤这个问题。
你要是走在路上突然穿越,你也没办法说清你为什么会到这个目的地。
裴信玉决定用一个譬喻来解释情况:“我差不多在马行里随便上了辆车,等到达目的地后才发现是松江。——或许真的就是为了与你相遇。”她轻快道。
明明这是他一开始的玩笑话,但被裴信玉这么一重复,陆小凤的脸又红了。此时此刻他应该再说些什么,但这条走廊却太过熟悉,熟悉到陆小凤只能举手投降。
“别开我玩笑了。”陆小凤小心地捋了捋胡子,似乎嗅到了一点茶水的气息,“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他没敢问裴信玉是为什么还留在松江,他怕她的回答是陆小凤,却又怕这回答不是陆小凤。
窗外的风吹拂过她的发丝,裴信玉伸手接住窗外的阳光,她舒服得眯起眼,脸上又是陆小凤熟悉的温柔笑意。
“我现在觉得你很像一个人。”陆小凤不由说,“他最近也搬进一栋小楼。”
他说的是花七童,陆小凤的童年好友*[ 应该属私设……?反正我印象原著是没提过他俩如何认识的。],也是一个温柔的人。在这个朋友跟裴信玉眼里,这个世界上好像总是那么温柔美好,总是那么值得人报以微笑。
“你的朋友。”裴信玉温和而笃定道,眯着的眼睛并没有睁开。
裴信玉在这点上与花满楼并不相似,她往往在细节处颇为笃定,充满了令人信赖的可靠,似乎已习惯不动声色地给予人支撑的力量。
就算表现得再如何温和,你也很难相信有什么事会让她软弱和动摇。
“我的朋友。”陆小凤的唇角也不禁带上了一抹笑意,“他跟你一样热爱生活。”
“我不是热爱生活。”裴信玉的笑声像阳光一样丝丝缕缕藏在云雾里,“我只是觉得它很好。”
“都一样。”陆小凤道,并不在意这两者有什么区别——“我的那个朋友也住在花楼,一座盛开鲜花的小楼。”
“哦?”裴信玉懒洋洋地回了个简单的问句——如果你不清楚对方的意图,这是一个很好的应对方式——就算对面是陆小凤也一样。
“那是他家的产业,他喜欢照顾鲜花。”陆小凤接着道,“你呢?”
狄府已偃息旗鼓,就连城西的江湖人也安定了不少。就算裴信玉想要在松江府定居,租个小院也颇为容易——花楼的宿资可比客栈还来得高昂,这么些天下来,也够普通院落一个月的租金。
尽管裴信玉并没有言明她的家境,然而她时常轻抛银钱,行止却又颇知分寸,显见不是出身寻常人家,又为何要留居在这么一栋吵闹而轻佻的花楼中呢?
裴信玉侧过身子,望向陆小凤的眼神相当温柔:“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陆小凤说不出话来。
朋友的寿宴已是过了,他早该启程离开松江,他留在这里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裴信玉,却又不仅仅因为裴信玉。
或许陆小凤一开始可以这么认为,但裴信玉的眼神是那么温柔,就像她轻柔舒缓的声线一样:“我也是一样的道理——你要走了?”
“……怎么忽然这么说?”
裴信玉摇头失笑,陆小凤是游离不定的飞鸟,或许他会在枝头短暂栖息,这还是按捺不住振翅飞翔的渴望。
他之所以还停留在这里,更重要的是因为好奇。好奇裴信玉为什么不搬回客栈,又好奇他为什么不在松江租一间小院?更好奇她为什么还居住在花楼。
“因为你的内心并不安定。”
陆小凤露出了窘迫的神情,显然裴信玉说对了。
平凡琐碎的日子看起来太过无趣,陆小凤就像一只出生的雏鸟,对任何新奇之事都抱有发自内心的兴趣。然而一旦这件事逐渐安定,他心中的好奇便会消退。
裴信玉望向窗外的湛蓝天空,团团白云的色泽很是浓郁,阳光在云海里遨游,仿若无忧无虑的小鱼。
“我还会留在春过半。”裴信玉回答了他最开始的问题,“但你也知道的,这件事没人说得准。”
她的言语还是那般笃定,笃定地像在说风永远不会停留。
“原来是这样。”陆小凤喃喃道。
如果你是飞鸟,你又要如何标记一缕清风停留的地点?
飞鸟本就不应该去标记清风,因为他们的聚散总是无声无息,因缘自起。
“我再过几天就要走了。”他道,裴信玉掬一束阳光举杯作敬:“那我再为你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