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陆小凤最近空闲,问裴信玉近日在忙些什么。
“当然是在楼里读书。”裴信玉扬了扬手上的课本,微带调侃:“要一块儿吗?”
陆小凤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又是那种东西?”
陆小凤当然能读书,但他同样敢打赌,这天底下没几个能像裴信玉这般捧着表册览得津津有味——惊吓过度的陆小凤甚至忘了问裴信玉从哪取得的册子。
“自然不是。”裴信玉回答,然而陆小凤的思绪已跳到方才的表册:“说起来,上次的册子呢?”
裴信玉轻轻一挑眉,“我还回去了。”她浅笑摆手,“我去给纤云送点东西,稍待。”
“你这是什么书?”恍若未闻的陆小凤皱皱鼻子,探头伸向裴信玉手上的课本上。裴信玉手一晃,将书名拢在了手里。
“这是给秦十二还是给纤云?”陆小凤探手去夺那书本。
走道狭窄,裴信玉索性将书向上一抛,左手以指作剑跟陆小凤交手,右手又去拾那书本。
陆小凤气乐了——裴信玉的惯用手可是右手!
他也放弃跟裴信玉交手,继续去夺那书本。
见陆小凤紧咬不放,裴信玉手如灵蛇般袭去,陆小凤自然要应对。
然而这书却并没有落入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人手中。
闪身而出的秦十二飞掠走课本,皱眉看向这两人。
裴信玉握拳轻咳一声,虚点他掌中的课本:“她基础弱,不适合看你那几本。”
陆小凤瞄了她一眼,又瞄了秦十二一眼,也学她权当无事发生。“原来你是指这个读书。”他拍掌笑道,竟奇怪自己竟然没注意到那房间内隐隐约约的书声。
“横是云,点为雨滴,那些线就是连点成线的雨了,要不你回去再想想?”
这显然就是在跟人讲话了,言语中带着些许无奈,不像是纯粹的读书。
“那是纤云?房间里还有人?”陆小凤问。
“纤云的室友想要识字,央她教。”秦十二垂下头低声道,心下忐忑——这是昨天发生的事,但枭首昨夜不在,秦十二并没有及时汇报。
这几日的时光过于快乐,以至于秦十二几乎松懈了精神。
枭首会怎么看这件事?他不禁想到,见裴信玉目光在他身上轻轻一点,眼角含笑。或许是因为陆小凤在身边的缘故?她并未说什么。
“我去喊她。”秦十二不自在道,但在他行动前,室友便已推门而出。
抚平发黄粗糙的纸,纤云细心避开墨迹压上镇纸,一抬头便见到走廊里诸人,急匆匆起身。她的肩膀活动还是有些凝滞,陆小凤不由看了看秦十二,见他微微前倾了身体却又顿在原地,心下油然而生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同情。
“我就是过来送东西罢了,不必这么急。”裴信玉拦住纤云的礼,“刚才那是?”
“那是我之前的同居人春晓,找我习字。”纤云含蓄解释同居人识字的缘由:“男人总是附庸文雅。”
“也不错。”裴信玉颔首,又问:“那你呢?”
纤云请两人到房间里坐下,她的目光犹豫地落在陆小凤脸上。
“我想做个账房。”陆小凤跟裴信玉联袂而来,纤云决定信任他:“楼里年纪大的姑娘客人自然就少了,她们只能靠先前的积蓄过活,或者给更年轻的姑娘打打下手。”
人总是好那年轻欢畅的容颜,陆小凤把花楼当旅店住,对半夜隔壁的吵闹很是了解,自然知晓这也是常见之事。他偶尔也会在一些败落之地望见老姑娘,但听听花娘如此讲述的确还是头一遭。他有些新奇,听得也更加专注。
“现在给妈妈记账的是外来的先生,我是妈妈手下的乐籍,若是学会记账她肯定更信任我,但我一直没找到什么机会。”
这思考一直埋在纤云心中颇久,她从未向外吐露过——若不是裴信玉为她提供了识字的机会,又亲自问起,纤云只会将这打算埋到最后。
“我们这些底层人识字不容易。”她浅浅一笑,“花魁娘子看不上这种机会,但她们手下的丫鬟不一样。要是也有这种打算我就糟啦,还望两位保密。”
陆小凤知这份信任给的是裴信玉,于是便敛容发誓,纤云也郑重致谢。
“好在妈妈是个好人,我总算有个出路。”这稍显严肃的气氛一过,纤云便笑道。
“好人?”陆小凤重复,他尽可能收敛住语调中的不以为然,但纤云还是面露询问之意。
陆小凤只得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告诉她,纤云顿时恍然。
“是顾烟吧,最近也到了新人入楼的时候了,每几个月总会有这么一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幸得妈妈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