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人,是旧人,还是已故之人?
裴信玉无意探究他的秘密,既知黑衣首领对薛红红别样相待,她便顺口告知了薛红红的近况:“她跑到我那去了。”
黑衣首领这才知裴信玉怎忽而提到薛红红,他不由捏了捏眉心。
“我记得那是座花楼?”
他这声问也不是真的问,他记得裴信玉的落脚点。
“她没什么脑子,你担待了。”黑衣首领声音很淡,“之前我已通知薛家庄留松江的门客,约莫过会儿就到,不会久叨。”
“还算可爱。”裴信玉沉思片刻,“不过我觉得她或许不愿走。”
黑衣首领完全不知裴信玉如何能将可爱说出口,小时候的薛红红或许还可以夸一句玉雪可爱,但现在?
他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忽而恍然:“对你是挺可爱的,你脸好看。”
“不过你这回可弄错了。”黑衣首领平淡的声音中带上些许笑意,“她会走。”
他愿意相信裴信玉对袁朱颜的判断,却自信自己对侄女薛红红看得更透。
“她在逃家。”裴信玉道。
“但狄府对你无谓,对她来说是危险。”黑衣首领道,“薛红红胆子小,只想过普通日子。”
“普通日子?这不一定。”裴信玉想起薛红红舞剑时脸上的光彩,在说“我保护你”时她的脸庞在闪闪发光。
“你应当还不知道,她来花楼的时候身后还缀着个尾巴。”或者说是两个,黑衣首领显然也在薛红红身后放了尾巴。“那是个杀手,冲我来的。”
“那她更会走了。”黑衣首领笑道,“她这人顾头不顾尾,却有一桩趋利避害的好处。”
裴信玉眉毛一弯:“她正好处在思考自己想要什么的年纪。”
他们俩一个占了熟知薛红红性情的便宜,一个却更细致观察薛红红近期的变化,两人偏偏还能说上理由,竟难得谁都没能说服谁来。
“来赌一把如何?”黑衣首领不由笑道,觉出几分有趣。
他们并不担心薛红红,薛家庄的门客能对她如何?
更何况陆小凤就在一旁。
“赌什么?”裴信玉也来了兴致。
“就赌薛红红想不想走,我赌她想。”
“看来我没什么选择。”裴信玉微微一笑,尽管话语中似乎带着无奈,她面上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是很有意思吗?他们在见证别人为人生做选择。
正当两人在这边闲话之际,薛家庄的门人也在组织的暗示下将自己埋进甜腻的脂粉香。
“薛红红真的在这里?她住得下去?”其中一人问,目光已被附近娉娉婷婷的姑娘抓住,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来都来了,找找看。”领头的门客沉稳道。
这是一名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身体偏瘦,文士打扮,配了柄细剑。
这一行七人都配了一柄细剑,却只有他做文士打扮。
“至少薛红红没落在狄府手上,也是咱们的运气。”又有人道。
“倒不一定。”在他后面有人接到,“若是在狄府,凭齐先生的口才,咱们也能给大小姐讲明白道理,做错事就是要道歉的嘛。”
他这话就是纯粹的马屁,但文士还是被恭维得满心欢喜——他剑术不精,最傲自己的口才,也正因此留在了松江。
“你们在寻人?”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带笑的声音,齐文士看去,见着一个俊朗清爽的青年。
他的衣物簇新,虽在唇上刻意留出的两撇胡子,这两撇胡子却修剪得跟眉毛一样,没怎么冲淡他身上的年轻气。
尽管身处这乱花芳巷,这个青年眼神却清明,唇角带笑,整个人开朗大方,让人不觉喜欢,是个很优秀的江湖少侠。
“小兄弟,我们是薛家庄的人。”想要再听几句恭维,文士抱拳行礼,这个礼难得反应了他江湖人的身份:“我们为寻人而来,此处可是‘春过半’?”
蝶懒莺慵春过半,春过半正是陆小凤落脚的花楼名字。
“薛家庄的人来春过半找姑娘?”陆小凤惊讶道,眼神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你们要找哪个姑娘?这儿的姑娘可都是好人家。”
他自然知晓薛家庄只会过来寻薛红红,却还是扬唇笑道,还故意抬高了声响。
狄老夫人既存在对薛红红起杀心的可能,陆小凤便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提防。他自已认出这帮人出身薛家庄,却依然在暗中示意薛红红来认人。
然而出乎陆小凤意料,薛家庄的名头在松江很是响亮,周围传来花楼女子娇俏地笑,数包香囊被抛在这帮人身上,留下令人流连的芳香。
齐文士看见已有人偷偷藏起香囊,仰着脸向姑娘眨眼,但他只做没看到。
“我们不是来找春过半的姑娘。”没有收到想要的回应,文士冷淡了声色。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没胆说出薛红红的名讳。
跑到烟花柳巷说找薛红红姑娘?不论薛衣人面上对他女儿有多么冷淡都能用剑穿透他心脏——还得反复拉拔几下,确认他死透了才走。
“最近这两日,这里可有新入住的女子?”
“有啊。”陆小凤笑着回答。